夜幕降临许久,韩家军的将士们几乎都已经躺地而眠。
如今时节清爽凉快,十分怡人。
除了极少数强迫瞪大着双眼巡视的人以外,其他所有人都已经打起了阵阵呼噜,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身心疲惫的他们,自然都是倒头就能睡下。
即便是身旁就躺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也丝毫不影响他们的休息,他们甚至已经连打扫战场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处角落里,一个人正在此蜷缩着,并不像其他将士一样躺下就能睡着。
正在城墙上负责来回巡视的车贵见此,立刻便坐到其身旁,轻声说道:
“伯阳,你今日的表现很不错,对于一个第一次上战场的人来说,没有临阵脱逃也没有大喊大叫之类的已经实属不易,更何况你还亲手杀死了两个金兵呢,说起来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这个表字伯阳的人,不是秦熺又是何人呢。
此时的他,这心里头自然是后怕不已。
秦熺都不好意思说出去,今日金军攻来的时候,他的理智就在不断告诉他。
应该赶紧逃命,打哪儿来回哪儿去,这地儿实在是太危险了,若是继续待下去很可能会死的。
可是,他每每想到父亲抬着棺材出征的那一场景。
秦熺又不禁停下了脚步,被迫拿起手中利刃朝着敌人的头上砍去。
虽然他现在有个副统制的职位,但他其实连一个士卒也管不了,而韩帅也不可能将手中士卒交给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来管,一个也不行。
所以此时秦熺在韩家军中的位置,就更像是一个自由度极高的非普通士卒。
想要干些什么事情,皆凭他自愿,只要不影响到他人就好。
故而秦熺他自己也清楚的知道,他可以随时跑路随时离开,军中没有人会阻拦他,也不会有人去管他。
因为他若是临阵脱逃了,这丢的不是韩家军的脸,而是丢的丞相的脸,丢的是父亲的脸。
如此,怎能临阵脱逃。
但这战场实在是太可怕了,到处都是猩红的血液洒出,染红了无数冰凉的石块。
到处也都是残肢断臂,血腥的味道再加上金汁的恶臭味道,让人腹中不禁翻出一阵阵口吐之感。
还有从口中传出的一阵阵痛苦呐喊声,更是让人惊恐不已。
这便是此时秦熺心中的感觉,即便是再害怕,也不能往后退缩一步。
片刻后,秦熺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车统制轻声问道:“车统制,你第一次上战场是什么时候,你当时心里害怕吗?”
“我?”
车贵不禁笑说道:“我第一次上战场那个时候可太早了,才十几岁呢。”
“当时我的家乡都在被金军烧杀抢掠,是后来韩帅带着大军路过救下了我,我爹娘都没了,无家可归,便硬要加入韩帅的军队,杀光金人为爹娘报仇。”
“韩帅看我年纪小身子板也瘦弱,恐怕就连武器都拿不起来,如此还说什么上阵杀敌,这与送死又有何区别呢,韩帅便说让我回去再长几年来送死也不迟。”
秦熺顿时好奇的又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当然不愿从了,于是我便在后面一路跟着韩帅的大军,只要大军在于金军厮杀起来以后,我便趁乱冲上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