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李红豆二十二岁。
“王阿姨,又给病人送饭呐?真羡慕你,不用时刻照料重症区病人……”
“那可不能这么说,咱们活不一样,工资待遇也不一样啊。”
“我倒是宁可待遇差一点,就说这房里的年轻人吧,虽然正常的时间多,可一旦发起病来,没三个人根本治不住。”
“你要学会自己找乐子,比如那些老年痴呆的病人其实很好玩的,就算你天天往他们饭里放虫子,过段时间他们自己就给忘了。”
一阵哄笑声从门外传来,房内的李红豆面无表情,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
直到护工王阿姨推着餐车进来,房间内散落一地的金银珠宝、手持AK47的门神雕像、床边的仿真娃娃、墙边的大衣橱、稀有手办和卡牌连同展示柜一起全都瞬间消失了。
李红豆迅速换上一脸谄媚的笑容套了个近乎:“这不是王阿姨嘛,最近辛苦了,我这间病房就是终点站了吧?”
护工王阿姨并不是很惊讶,毕竟李红豆正常时间居多,院领导还让她时不时给护工们打打下手,不过即使如此王阿姨也不打算搭理对方,只默默的将餐盘装好。
李红豆吸了吸鼻子:“诶?这味道好香,王阿姨,你先把我解开,这顿饭我想自己吃。”
王阿姨终于有了反应:“你自己吃?能行吗?昨天你还犯了病。”
李红豆很是积极:
“当然可以,你也知道我正常的时候多,犯病间隔也不会这么快,而且大家都是女的,你也不想一直喂我吃饭吧?”
“也对,你要是个俊小伙多好。”嘴上这么说,王阿姨还是没有解开对方束缚的行动。
李红豆乐呵呵的调侃道:“王阿姨你这就有点痴心妄想了,咱这医院哪来俊小伙?蓬头垢面不洗澡的‘小鲜肉’你能有兴趣啊?”
听到这话,王阿姨终于放下了戒心,带着猥琐的笑容给李红豆松了绑。
李红豆搓着有些发麻的手坐了起来:“哇,有我最喜欢的炖鸡蛋羹诶,这玩意儿要用勺子挖着吃最好,王阿姨你那边有勺子吗?”
“我记得这个餐车里有,我给你找找哈。”
就在护工王阿姨转身找勺子的时候,李红豆悄悄来到了她的身后,然后用力勒住了她的脖子。
王阿姨发现情况不对,两手胡乱抓向身后的李红豆,还想用脚踢开餐车示警。
然而比她高了一个头的李红豆只退了几步,向后弯了一点腰,就很轻易地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王阿姨还在挣扎,可嘴里发不出一点声音,李红豆面无表情,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
“往饭里放虫子好玩吗?”
这是王阿姨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片刻后,李红豆脱下自己的病号服换上了王阿姨的护工工作服,又将显眼的头发用餐车里的小刀胡乱割短许多,剩下的塞进了帽子里,之后就推着餐车走了出去。
……
李红豆的虚影捂着头坐在地上,一点点消化着那些他自己也不清不楚的记忆碎片。
良久,她才憋出一句话:
“你给我看这些,有什么用意?”
诸葛太平似乎已经熬过了肉体最痛苦的阶段,一直闭目盘腿打坐的他缓缓睁开眼睛:
“我知道你心里并不想承认自己有癔症这回事,哪怕胡伟明确告诉你了,你也并没有完全相信,所以我才要给你看一下这些证据。”
李红豆抬起头来:“我看了,我信了,然后呢?”
诸葛太平回答道:“这些记忆说明你确实有癔症,不仅会暴躁癫狂,并且会将自己的臆想当真,比如勒晕护工的事情就被你自己的臆想扭曲或选择性遗忘了。”
李红豆有些不耐烦:“你话里还有话,不如直接点。”
“好,我的意思是,以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我会多留一分心眼,想办法找你的记忆核对一遍,因为你自己有时候也分不清真假。”
诸葛太平知道这话有些伤人,但他还是决定如实告知。
“呵呵。”李红豆迅速切换进自己的身体,然后慢慢凑近诸葛太平的虚影,仔细端详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那你呢,会不会也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
“我不知道。”诸葛太平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可能是因为方才钻心之痛尚有余波。
李红豆自嘲式地笑了笑,又迅速切换成虚影状态,缓缓退到避难所一角:
“你就是想说你不信任我,也对,我现在自己都信不过我自己。”
“并不是不信任你。”回到身体里的诸葛太平转过头,认认真真看着李红豆说道:
“我怕我现在不和你说清楚,以后可能会因此伤害到你。”
尽管五感共享并不会传递所有情感,但李红豆还是能感觉到,诸葛太平是真的在为自己考虑。
自己这样会用臆想扭曲真相的精神病人,怎么还能奢求别人完完全全信任自己,倒不如说诸葛太平这样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就算这种正确会让自己痛上一阵,也总比欺瞒要好得多。
其实看过那些记忆碎片以后,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是个精神病人的事实,不过正因如此,她反而更加分不清真假了。
自己从小到大都认为是特殊异能的“空想具现化”、可以占据自己身体的诸葛太平、大空洞里的变异三头黑鹤……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