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重威见皇帝仍执意给刘知远加同平章事,顿时便感觉自己像被人摁着塞了一嘴的苍蝇般恶心,心说皇帝大舅子不是要给俺出气吗?不是要重重处置一下这个连君臣之别都毫无顾忌的土匪吗?就这么将那土匪放过了?这也太便宜他了吧?可他躬身低头,眼睛余光瞅一下大舅子,却也不敢质疑,生怕这位大舅子再将怒火朝向他发作。
几人见皇帝站了起来,便也施礼拜辞。
临出门时,石敬瑭喊住杜重威、石重贵二人,语气凝重地吩咐道:“你二人记住了:若伊设谜之事,你们不许再插手!”见二人忙不迭地答应着,又再次郑重叮嘱道,“记住朕说过的话,此事决不允许你们再横插一刀,若阳奉阴违,朕决不轻饶!”又盯着杜重威冷冷说道,“你的手下也该整治整治,想争功也得有那能耐!几十个好手去为难一个孩子,损失那么大,还未成事,这是好手还是废物?”
杜重威干咽一下喉咙,脸色十分难看,可也只有唯唯诺诺地答应着,心里也在骂那些不争气的手下,是该好好整治一番。眼角余光瞥一下郭威,心里暗道,这人几句话就让皇帝心思扭转,倒要比他那个土匪三哥还精明许多,看来倒要多多留意!
石敬瑭目光又转身郭威,满含期待:“文仲,你那里……可先缓一下,还是要等孩子身上的伤势痊可了!”
郭威躬身一礼,表示谢意:“臣谢过陛下体恤!那件事……臣尽快将其查清,以报陛下!”
这算是皇帝给他的一个交代,虽然杜、石两个只挨了一顿训斥,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处,但能让皇帝这么做,已经颇不容易了,他也不可能像他那位刘三哥般,不过脑子的连皇帝陛下的颜面给一块扫了。
石敬瑭满意地点点头,朝他们挥挥手,示意可以退下了。
外臣退去,偏殿内除了皇帝之外,就是如木偶般侍立着的宫女内侍,包括那位木汲,并没人留意到他。石敬瑭默默站立一会儿,低头从腰间取下一个锦囊,打开后取出里面折叠着的一小块似乎是从大块布料上裁下的织锦,看着上面朱红的四个印字,喃喃自语:“奉天承运……却少了即寿永康……难道吾成就大业,却还如此福浅?”摇摇头抬头朝殿外望去,“几下里都不成,只能指望你了……云儿,朕的好云儿,如今你在哪里?还望你莫失朕望,如你能携得重宝归来,朕必不负你……,只是又怎么牵扯到一个幼儿了……”想到那个因陷入漩涡而至重伤的孩子,以及和他相关联的郭威夫妻、再联系到那个桀骜不训的刘知远,眼光慢慢阴冷起来,沉思一会儿,开口说道:“应诚,传翰林……来……拟旨……”
先前去传话的那年轻内侍名叫应诚,此时听着皇帝断断续续的话,躬下身来恭恭敬敬等候着,却不见皇帝继续,正想提醒皇帝要传哪位翰林,却听皇帝转疑惑地出声:“嗯?”他心里一颤,急忙答应一声,便退出大殿,转过身来方抹了下额头上并没有的冷汗,心说:之前皇帝最常召来拟旨的也有两三位,要传哪位翰林来?既然皇帝没点名,那就把那三位都传来?他心里思量着,抬头看看天色,天色仍暗,黑黝黝的天空,仍然乌云低垂,时不时的还有几朵雪花飘落,便庆幸大雪已经停了,紧了紧身上衣服,带着两个小内侍朝外走去。
待漏院内,见那内侍应诚又传了三位翰林去觐见皇帝,几位宰相盯着他们的背影,心里面都在猜测着;和凝有些担忧:“这时辰都快到了,不会误了朝会吧?”
元日大朝会,乃一年伊始的大典,是历代朝廷都极重视的大礼仪,若误了时辰可是了不得的大事,由不得他不担心,只是他比不得那几位宰相沉得住气。冯道轻轻说道:“想是陛下要加恩于臣下,一应故事俱在,当费不了多长时间。不过,若是需加恩的多了……”
这也是担心,皇帝一下子传了三位翰林学士去,不管事情大不大,若是拟写给臣子们加恩的旨意,则不是一会半会儿能结束的了。刘昫微微摇头,云淡风轻地说道:“无妨,还来得及。”他话音未落,便见被皇帝宣去的石重贵、杜重威、郭威三人依次回来,随即宫城内鼓声响起,大典即将开始。
和凝看一眼刘昫,心说这姜当真还是老的辣啊!
首相赵莹押班,御史们开始唱喝,纠察朝官们按序排班入列。宫城内也隐隐传来鼓乐声,官员们都郑重起来,迅速找到自己位置按序入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