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平平有原来那世界比较熟悉的枪械在手,心中大定,转过身子,举枪朝旁边斜着向上一指,“此物不可随意对人,不然容易伤着。”
张琼一惊,再细看薛平平手中那“转轮手枪”,随即便有些失望,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就这么大点,也能叫枪?还能伤人?嗯,这是铁做的吧?这铁疙瘩真砸头上也能砸个包,也就如此了吧?等哪天哥哥拿杆真正的大枪过来,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样的兵器才能叫做枪!”
此际乱世,武人所常用的长兵器,已经逐渐从长矛、马槊转为了长枪,用枪名家渐众,而且之前军队中也有以用枪出名的“银枪效节都”。张琼自幼学武,兵器也以大枪为主,现在提到枪,自是挠到了他的痒处。
倒是引起了郭荣的注意,细细看了一会儿,方才问道:“难道其中有什么奥妙?”
薛平平摇摇头微微一笑,随口敷衍着:“没什么奥妙,只是比起别的烟花来方便些,此物可以拿在手中发射烟火珠,算是灯彩的一种吧。”他转动着身子,朝向一片空地,举起枪来对向天空,一扣枪机,“呯呯呯……”连打几枪。再看那枪口喷出火焰,随着炸响发射出的几颗彩色小火珠在空中炸开,如花瓣蓦然绽放一般,而且竟然有黄、紫、绿三种颜色。只是这时候是大白天,炸开的烟花并不怎么显眼,却也让几个人大开眼界,都有些震惊。他们虽然也曾见过相似的烟花,但绝没有这般绚丽多彩,能喷出几颗橙色火珠,能炸开就不错了,而且也绝没有这么方便。
张琼一看,顿时眼睛瞪得跟铃铛一般,上前就要抢:“这个好这个好,小弟快给我玩玩……给我玩玩……”
薛平平随手将这支枪朝袖筒里一塞,转身从桌上木盒里拿起另一支枪,将里面的几颗烟花型子弹也给安上,说道:“一共做了两支,这支先给你玩,里面上的这子弹是三种颜色的,总共才做了三十颗弹丸,你要是现在就打完的话,过几天就没得玩的了。”
张琼终于将另一支给抢到了手,方才撇撇嘴巴说道:“看你宝贝的,这家里不就开着作坊嘛,没了再让他们做就是了!”
这些烟花弹丸制作不是很难,薛平平让那些工匠做了几十颗,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至于真正的子弹,虽与此相似,但作用和威力却绝然不同,当然他已经藏了起来,就在那木盒下面的夹层里。见郭荣、赵匡胤也都眼露羡慕之色,当下笑道:“我看两位哥哥也喜欢这枪?三哥说的家里开着作坊呢,不做白不做,那就多做几支,到时候咱们兄弟一人一支,等十五上元节那天晚上,拿出去打了,让世人都刮目相看!”
郭荣只是笑笑,随即脸色一凛沉思起来;赵匡胤连连点头:“好好!这才是好兄弟,有了好物件自然要先紧着兄弟们!”
几个女孩子看着薛平平朝半空中打出彩色烟花弹,先是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小嘴儿也张开半天合不拢;等到几个人说再造几枝,顿时也羡慕得眼睛里直冒小星星,顿时都涌起想要一枝来玩玩的心思,随后都看着李静姝。
李静姝见那三个女孩子都看着她,知道她们用意,脸蛋儿微微一红,抬起小手朝薛平平后腰轻轻戳了戳。
薛平平装作不知道,朝前迈了一步不理会。李静姝顿时咬牙拧眉的瞪着他背影,张琳看看薛平平,见他根本不理她们,朝张琼看去,小嘴儿接连张着,无声地喊着“还有我还有我……”
张琼正要说话,见妹妹做出一副哭脸模样,急忙抬手一指:“还有她们,这样好玩意儿,得多做几支,等元宵节时咱们家都拿出去放了,那才叫震惊汴京城呢!”见薛平平仍然不理会,便转看着郭荣。
郭荣呵呵一笑,答应下来:“既然能多做几个,也不在乎再多些,就做个十来支。”
张琼这才朝妹妹点点头一笑;张琳顿时高兴起来,眉眼弯弯地拿手戳一下李静姝;李静姝也朝她点点头,双手圈在一起比了个心,又朝薛平平伸出小指,鄙夷地哼了一声,示意薛平平的心眼儿比她小指尖还小。张琳格格娇笑起来:“他还记仇呢……”
几个人正说笑呢,只听西边边门通通响了起来。大家转头朝那边看去,不知什么人正在砸门,听那砸门声音,又急又重,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都是一怔。
郭荣皱起眉头,脸色凝重起来:“西院里才改做了作坊,进了许多易燃之物,我派了人在外边看着,还有刘伯父的禁军也在外边巡视着,为的就是防备使坏的人给扔了火种什么的进来,这肯定不是咱们家的人叫门,不知是哪来的混账!”可随即心里便是一紧,院外可是派了好几个家人巡察,还有六叔父刘延庆派来的几个禁军官兵,如果是他们叫门,肯定不是这般粗鲁,现在却不知是什么来砸门,那肯定便是出了事!
张琼瞪起眼睛,手里端着那枪指着角门:“难道是什么泼皮无赖?”赵匡胤棍棒朝地下通地一杵,仍带着几分青涩稚嫩的脸上不由自主地便露出一股杀气来:“什么泼皮无赖敢到朝廷命官府中捣乱?你们家又不是才搬来的没人知道!”薛平平扫视一下众人表情,也斜着眼睛看了过去不急不缓地说道:“这敢来砸枢密院院判家的角门,胆子不小背景肯定很大啊!”心里却隐隐猜测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西跨院是郭府中平时演武所用,所以地方极大,按薛平平估算,足有一万五千来个平方,这还没占到郭府全府的四分之二,足见郭府之大。但郭府虽然大,只是空地多,房屋并没多少;东院只占了不到四分之一的面积,也分成几个小院落;另外还有个北院,比东院还稍大一点,约占郭府四分之一还多点,那也是大片的空地和树林,而且还有个池塘。也就是说,按后世的计算方法来算,这郭府占地面积至少也有三万多平方米,所以即使现在将枢密院造作房的工坊挪在此处,搭起简易工棚,分隔制作区域,分别堆放物料,再在各区域中分别用上百十号人忙忙碌碌的制作各种物件,造灯造烟花,这空间也是绰绰有余的。
这时候的汴京城,才立为晋室京师没几年,人口最多也就十来万,官员府阺大多都是占地面积大,房屋较少。有那家庭豪富的官员,当然也会在自家府阺中增建房屋,这却是缺钱的郭府办不到的。
这郭府西院便只在正北盖了五间通透的大厅,平时也就放些兵器之类;另外在一角还盖了个马棚,郭家养的几匹马不用时便栓在这里,平日里郭府中练武、练习骑射,都是在这西院之中;另外郭府中人出入乘坐的车辆也停在这西院一角。其余的地方便空着,平时练武较艺便当作演武场地。因图进出方便,便在西墙偏南临街的院墙中间开了个比较大的角门,有时府里要运什么、或是家里人、来客乘坐的车辆也从这里进出。
这些天郭府西院改成了枢密院造作房制作灯彩的临时工坊,郭威也怕出事,派出人在外不分昼夜的轮换着巡逻,平时若有什么事会按事先规定好的方式来示警或叫门,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几乎想要将那门推倒一般的使劲砸,砸得几乎震天动地。
赵匡胤、张琼神色也都凝重起来,看向郭荣。郭荣也有些担心起来,他为防人使坏,专门派了几个家人在外面巡视,现在只听外面有人砸门,却不见自家人喊话,只怕已经被人制住,便转身朝角门走去,边走边道:“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来砸我家角门!”
这时管家郭贵义的儿子郭恭明,他已经二十多岁,比较稳重,是常跟着郭荣的,如果不出外,也在家中跟着管些事情,此时也急忙走来,一边走一边道:“荣哥儿别急,咱们先看看是谁,肯定不是城中寻常的泼皮无赖!”
大家都走到角门不远处,两个家人上前撤了顶门杠,再抽了门闩,才将门扇打开,便见几个兵丁一拥而进,提着佩刀便闯了进来;一个家人不禁一怔,随即厉声喝道:“你们是哪个衙门的?这里可是枢密院郭院判的府阺,你们竟然敢砸门私闯?”
几个兵丁闯进来,上下看一眼那家人,目光随即朝几个少年看去,并不答话,却朝旁边一闪。随后从外边又走进几个人来,看服饰多是军中的小军官,只有居中的一人身着文官袍服,看其服饰当是五品,却不知是哪个衙门口的。却见他迈着四方步,威严十足地当先走到院中,看着几个少年,冷冷说道:“本官是开封府判官齐世宜,有人报说枢密院郭院判府中混进了钦犯,本官特来查证!”
郭荣仔细打量一下那齐世宜,见他身着五品官服饰,神情倨傲,言语不善,很明显就是存心来找茬的,心里顿时一紧,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与齐王石重贵、驸马杜重威结怨一事,心说莫非是这两人要来对付父亲?难道他们筹划了许久,未能奈何得了父亲,今天索性直接动粗,是要图穷匕见了么?
这齐世宜是开封府判官,天下诸府州判官俱按其望紧偏闲程度不等也在六品正从上下四级间徘徊,开封府因是京师,其地位高于其它府州,所以这齐世宜是从五品下的品级。他上面只有开封府尹,现在是齐王石重贵兼理;另外还有一个判官,与齐世宜同品却高一级,是从五品上的开封府判官名叫石应芳的,此二人应该都是齐王石重贵的心腹,石重贵不一定经常到开封府理事,府中常务便由二人打理处置。
薛平平一听不但没有一丝畏惧,脸上倒露出一丝跃跃欲试的笑容,呵呵的笑出声来,瞄了一眼郭荣,轻轻说道:“看来这还真是冲着我来的啊!”
郭荣也回头低声叮嘱道:“你别往前,我来对付他们。”又吩咐郭恭明,让他护着薛平平和几个女孩子退到东院去,自己上前一步朝那齐世宜抱拳一礼,“原来是齐大判,我是枢密院院判、兵部侍郎、忠武将军郭公长子郭荣,朝廷赐封的仁勇校尉。不知齐判所说的所谓‘钦犯’是听何人所说,难道大街上随便找个人说我家有什么钦犯,便能惊动开封府来此抓人?”既然来的是官,家中父母不在此处,负责抓总的张贞也去了枢密院,当场只有他是有荫庇而非白身,获得荫庇的官员子弟也是朝廷官员,只不过只能算是候补的,当下便报出自己官职,希望对方能有所顾忌;打完招呼后脸色一寒,朝那些军兵一指,“难道他们也是开封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