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平平紧紧盯着她一双握紧的匀称的大手,口中辩解道:“我说的是蛮夷!蛮夷……又没有说你……”见清宁要过来,急忙又朝另一边躲闪,边躲边伸头辩解,“真的……我哪敢说你……真的是在说蛮夷……”又推推郭威,“阿爷……你还不管管你老婆……她天天都要揍我……我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郭威竟然忍俊不禁,噗嗤笑了起来,听到他向自己求救而且自然而然的喊出了阿爷,心里顿时觉得极其惬意舒爽,急忙阻住妻子:“算了算了!他也不是说你,这次便饶了他!”又说薛平平,“儿子,你得记住,不管你以前学过什么,身怀什么绝技,那都不能对长辈不敬,不然这个世道是容不下你的!”
清宁这才坐了回去,瞅着薛平平道:“你倒也不是那最硬气的人,还天天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再有下次,我收拾好你!蛮夷蛮夷,你老娘也不是没见过,便是蛮夷那也不是傻子!”
薛平平见她坐了回去,这才松了口气:“那些蛮夷……都是些金发碧眼、红胡子一身黑毛,像妖怪比像人还多的蛮夷!他们能把只有男女这两个性别的人类,都给分成一百多个性别,你说他们能有多大智慧?”他手一指旁边角落里放着的一只竹篮,“比如那些蛮夷,自己本来是个男人,却非要说自己是个女的;或者女人非要说自己是个男的,或者不管男女,都认为自己既男又女、非男非女,一会儿是男一会儿是女、想是男就是男想是女就是女……,更有甚者要是认为自己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而是个篮子人、石头人、甚至是树枝、泥巴,大路上的大便粑粑人什么的,那这些……都是被它们的官府所承认的!”
这话一说出,郭威清宁又互视一眼,都是摇头,根本不相信。清宁露出一脸的嫌弃啐道:“你这混小子,越来越不像话,还什么……粑粑人……哎唷……连这种最恶心的混账谎话也敢说出来骗你爷娘,你说你该不该打?”
薛平平道:“我说的是蛮夷!蛮夷!蛮夷!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知道什么是蛮夷吗?蛮夷要是都和咱们一样,那还是蛮夷吗?”又瞅瞅清宁问道,“你说你见过蛮夷,是真的见过蛮夷吗?”
清宁一见薛平平那神态,心里就极其不爽,不觉便瞪起眼睛来,手一伸便揪住了他耳朵:“我没见过蛮夷,我倒是生了个蛮不讲理的混账……天天都要说些混账话来气我,嗯,以后我给你改个小名,不叫平哥儿叫蛮小混账!你说好不好听?”
薛平平顿时便跳了起来,随着清宁的手而蹦达着:“哎哟……你怎么……一言不和就打人……”清宁神清气爽地又用力揪了一下:“老娘没打人啊!”薛平平道:“你这不是打人吗?哼!都快把我耳朵揪掉了还不叫打人?”清宁笑道:“对对!这当然不叫打人,叫揪耳朵啊!”随即又上下打量着他忍住笑道,“你到底算是个……石头人还是个粑粑人?哎唷……真恶心人呐……”
薛平平疼得眼泪汪汪的看着郭威道:“阿爷……阿爷……你还不管管你老婆……我耳朵都快被她揪掉了……啊……嘶……”
郭威忍住笑,看了妻子一眼,劝道:“好了好了!你要是心里有气那揪两下也算是把气出了,就别再揪着不放了!”
清宁这才又用力揪了一下,方才松手:“小子!记住了,以后跟你爷娘说话,不许再用这种眼光看人,不许再用这种语气说话!记不住的话……老娘就会好好管教管教,不把你这混账性子给纠正过来,不平白的让人看笑话?”
郭威看着薛平平,也觉得有些头痛,微微叹息道:“有道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啊!只怕是他这性子不好改了!”
清宁扬起脸来,斜睨着薛平平傲然说道:“我就不信,他今年才八九岁,还小着呢!别说是他了,便是小树长歪了,天天修理下也能给他掰正了!他要是改不过来,我就天天修理修理!正好没多少事,闲着也是闲着,正好修理修理他!”
薛平平一张脸顿时憋得紫涨起来,求救般地看着郭威。
郭威脸上带着微笑,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不想你娘收拾你,你就听她话,不要胡言乱语的惹她生气不就成了?”见薛平平又在撇嘴,便皱眉说道,“你这孩子……须知这世道……最重孝道,你应该懂得这个道理,如果你打心眼里敬重你娘,就不会说出那些惹她生气的话!我不相信我的儿子真的是个顽劣至极、不可救药之辈,你的这些顽劣性子,应该是先前失散时在那穷乡僻壤里无人管教、散漫惯了才养成的,但如今你可是回家来了,咱们家又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你不能再像是没人管教的野孩子,言行举止、待人接物,都要遵从一定之规,不然你便是再有本事,这天下之大只怕也容不得你!”
郭威虽然面带微笑,语声和蔼,但声调却越来越凝重,使得薛平平神色也不得不郑重起来,听到最后,低头想了又想,再一抬头,便面色肃然,恭恭敬敬地朝郭威清宁深深一礼:“阿爷、阿娘,我记住了,以后再不会像以前那般轻佻油滑。”
清宁凑上前来,仔细打量着薛平平。薛平平急忙朝后一闪,又要躲到郭威身后:“你干嘛?我……我说我……我……我要学好你也要打?”清宁拍拍双手道:“我只是不相信,你会这么听话?”薛平平有点气愤地说道:“我听话也不行?你非……”说到这里却又想到才做过的保证,急忙又改口道,“阿娘不相信,是因为我以前顽劣,那从现在开始我……我真的听话还不行?”
清宁又瞅瞅他,再转脸看看丈夫:“就他这样子,你相信吗?”郭威呵呵笑了起来:“我儿子懂事了,听话了,我这老怀甚慰,怎么会不相信呢?”
清宁撇撇嘴巴道:“你相信……我倒是有点怀疑!”
郭威笑道;“孩子还小,时间还长,可以拭目以待嘛!”
清宁叹息一声道:“就他这天天闯祸的模样,还拭目以待……我都怕没有那时间了!”
郭威轻轻说道:“虽然我相信陛下不会对我如何,但是……保不住下面某些人会对我使坏啊!”便站了起来,慢慢踱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回头看着薛平平道:“平哥儿,你说你还做了火炮,那火炮能打到两三里外,威力还巨大无比,那这火炮……大小轻重如何?”
薛平平随即便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来,恭恭敬敬的双手捧着呈上:“阿爷,这是图纸。这一张是火枪的,这一张是火炮的,两张图纸上都注明了其各项参数……就是需要什么条件,能达到什么威力这些。”接着又小声说道,“这种火炮是小型的,拆开了可以几个人带着走,也可以放在牲口背上驮着走,很方便的,就是给步兵准备的小型火炮。”
郭威点点头,伸手将图纸接过来,先看了一眼,随即问道:“这两张图纸还有别人看过吗?”
薛平平摇摇头道:“没有。制作这火枪、火炮时,我都是分别划了各种部件的图纸让匠人分别制作的,有些关键部件是我自己做的。这两张图纸是我最后才画的,之前的图纸全都烧成灰销毁了。”看看郭威又道,“便是那些工匠再聚在一起,把他们会的都做一遍,没有我亲自指点,没有我自己做的那些部件,他们不弄个三五年,大概也做不出来;而且……火药配方是最重要的,硝、磺、炭的配比稍有差别,其威力便绝然不同,我现在用的配方是用尽了办法能找到的物料中,威力达到极致的配方,没有外人知道,想要摸索出我这个配方的配比,那最少也得个孜孜不倦地研究个十几二十来年,而且便是知道了配方也没用,还得知道其制作工艺流程,工艺流程不对,那也是没用的!”随后又指着其中一张图纸上的角落里划的一个图形解释道,“这个叫手榴弹,外壳是刻上了格子的铁做的,里面装填的是威力最大的极限压榨黑火药。平时要集中妥善保存,打仗时可以发给军兵携带在身上,在近战时朝敌人堆里扔,可以炸倒一大片;另外这个手榴弹也可以用于攻打敌军堡垒、比如敌军固守在房屋内,扔一颗或几颗进去,能将里面的人炸死炸伤,失去抵抗力。”
郭威一听,眼睛顿时一亮:“那要是守城呢?按你所说这可是守城利器啊!”
薛平平怔了一下,随即点头道:“对!可以用做守城,而且守城的一方是站在城墙上,朝外面下方扔,可以将这种手榴弹做大一些,那威力也将随之增大。”
郭威这才仔细看那图纸,看了一会儿,又认真思索起来,又过一会儿方才问道:“你这些武器一共做了多少?”
薛平平压低了声音,小声答道:“这种三尺多长的步枪,一共做了六十一枝,就没合适的铁料了,子弹一共造了一万来发;火炮一共造了三门口径为三寸的迫击炮,炮弹造了一百发;手榴弹好造,造的多些,一共四百二十三颗。这些武器可以装备一百来人,五十多人的火枪队,十多人一个炮组可以组成三个炮组,再加上指挥传令、辎重、伙头兵之类的,正好一百来人。”抬头看看郭威,又轻轻说道:“只要将这些人员训练好,外面再有人接应或有落脚之地,即便是现在和……哪个翻脸,我觉得也没什么可怕的,凭这些可以带着咱们家的人打出去,而且……没人能够拦得住!”
郭威一抚额头,又坐了下来,叹息一声道:“你……竟然做了这么多……我看你……你这就是……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唯恐天下不乱哪……这么多新式兵器,若是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威力巨大,那打上一场小规模的仗,都够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