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壹见不是自己队伍出事,便放下心来。之前他可是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出了什么重大敌情了呢。这时代的底层之人普遍的营养不良,得夜盲症的很多,很多士卒也是如此,夜间宿营时的军营,如有大声喧哗等混乱场面,往往会引发营啸之类的动乱,所以此时的军法极其严苛,动不动就重责甚至斩首示众。因为军需物资的匮乏,军队在不打仗的时候,也多是一日两餐,一干一稀,菜肴最多就是些青菜之类,甚至连青菜都没有,只是些窝头或是杂粮米饭配上添了酱醋的咸汤。有的军队甚至是烧一锅开水,扔几块盐醋浸泡过的布条,便算是热汤了,士卒们便就着这样的咸酸汤啃些窝头便算是一餐。就这样的伙食,怎能能让士卒心甘情愿的卖命!
——要不然为什么这时代多的是下克上的军队哗变?就是因为底层士卒太过贫苦,各级将领不但克扣军饷,菜食钱也是层层克扣,到了最下面就剩几个大子儿;除了打仗需要他们拼命时会给顿断头的饱饭外,平时吃的与猪狗食儿是真的差不了多少!
郭壹倒也没等多长时间,派出去探查的已经回来,向孟崇周报告说是这一路进山的石晋官兵,被在山里袭拢的义军给连续骚扰,苦不堪言,实在无法忍受发生了营啸溃逃出山。尤其是这几天的夜里,这路石晋军兵每夜都要被他们从来没见过的“天火雷”给炸几下,开始那些将领还能镇压军中异动,稳住情势;但一连几天夜里宿营时都被轰然而响的“天火霹雳”给炸死炸伤不少人,那些精神始终处于极度紧张状态的底层士卒终于忍耐不住,在今天才入夜被一颗“天火雷”给炸了时,便真的炸了营。这一路三千余官兵,全部溃散;那些袭扰的义军便在后面追击,时不时的放一阵冷箭,再扔几颗手榴弹,炸死炸伤多少人不说,单是那动静就能将这些官兵给吓得根本不敢停留,拼了命的朝来路溃逃。
在这路官兵混乱的大溃逃中,又是山路又是夜间,因踩踏、掉进山崖河沟、自相残杀等原因而死伤的,要比真的被义军袭拢所杀的多上无数倍!孟崇周派出的探子趁乱抓了好几个敌兵,方才审问出了内情,便赶紧回来禀报。
郭壹听了心里一动,便急忙来找孟崇周,正要告诉他自己的判断,便听孟崇周朝他说道:“贤侄,你可休息好了吗?如今这路官兵被咱们山里袭扰的兄弟给打了出来,他们如果跑到杜重威那里,杜重威便有可能有所准备,或者干脆退兵,所以咱们要尽快赶路,争取能赶在杜重威得到消息之前到达咱们的预定位置!”
郭壹点点头道:“我来找伯父也正是这个想法!”见孟崇周看着他,目光中似有担心,便急忙补充道,“我年轻,身体恢复得快,已经休息好了!”
孟崇周笑了笑点点头,便敛起笑容转过身来,脸色庄重的向亲兵下令:“传我命令:全军立即拔营起寨,以最快速度赶到预定位置!”
孟崇周的命令很快传达到每个将士,营帐收起,马匹也被将士们牵在手中,只闻呼哧呼哧的呼吸声,却听不到一声人的说话和马的嘶鸣声。随后队伍开始缓缓移动,随着队伍的展开,一道道命令再次传达到每个人耳中。将士们上马,随后策马轻驰,速度逐渐加快,队伍如一条蛟龙般,在山间矫健敏捷的游动。
队伍展开,行进了约一个来时辰,便从逐渐低矮的山峰之间隐秘的山路中走出来。等到队伍全部出山,稍做休整后,便朝山外低矮的丘陵地带迅速行进。
此时的队伍不再顾惜马力,一千将士两千战马,在山外稍显平坦的道路上如游龙般游动,发出低沉的如闷雷般的响声。队伍一直奔驰半个来时辰,终于停下。孟崇周下令全体下马,立即休整,而先前派出来探查的斥候小队则立即来禀报他们查控到的敌情。
孟崇周听罢斥候小队的禀报,随即便带领着几位将领骑上马,在斥候小队的引领下,来到前方十来里路的一处丘陵荒原上。郭壹也在孟崇周的亲兵队伍中,老牛头、老驴头等几个老兵则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旁。
众人下马后,又步行一会儿,来到一处长满杂树的高坡上,带路的斥候小队头目便指引着前方说道:“大帅,敌军便在坡下五里外的河对岸扎下连营。营帐沿着河边约有千帐,据估算差不多有一万至一万五千人,而且多是马军;战马约有两万来匹,骡马更多,另外还有许多牛用来拉车。”
众人一边听他小声禀报一边行进,待来到土坡最高处的树林间,透过树木间的缝隙朝东边观望。
只见这丘陵下是一条蜿蜒的河流,河面宽约二十多丈,才从山间奔腾而出的河水似乎摆脱了束缚,发出湍急的咆哮声。河对岸则有星星点点的火光,映照出沿河岸扎下的军营。军营内外不时有骑在马上移动的巡逻骑兵,穿行在军营内外。
杜重威这中军大营,一万多兵力多是骑兵,又因负责全军的军需辎重,携带的牲口特别多,故而用水量特别大,比同等兵力的步军用水量要多上好多倍,所以才要沿河扎营。不然单是取水一事,便会让全军耗费极大的精力。
孟崇周观察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天色,皱了皱眉头:“虽然能看到敌营,但这夜色深沉,却根本无法看得仔细……”他回头看一眼跟在身后的郭壹,“贤侄,你觉得咱们应该怎么打?”
众人一听孟崇周直接向郭壹询问,顿时都将目光聚向他。各人心里都难免有些奇怪,虽然知道是郭壹带人制作了火器,但就他这个年龄,也不知见识过战场没有,怎么突袭敌营这么重大的军务不问他们却来询问这个孩子,当然有些不理解了。
郭壹知道孟崇周也是在最后测试自己,没有当即回答,转身将背包卸了下来,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包裹来。打开布包取出两件物品,一件递给孟崇周一件自己拿在手中:“七伯父,你用这个再查看一下那边的敌军大营。”等到孟崇周拿在手中,方才用自己手中的这件给他做示范,“伯父,这个叫‘望远镜’,最适合观察敌情。”说罢便举起来放在眼前,再次动手给他示范,“这里有个转钮可以转动,用以调节焦距,用来观察不同距离的目标。”
孟崇周依言放在眼前,然后调节转钮,果然随着他的调整,镜筒中的镜像逐渐清晰起来。他顿时精神大振,缓缓移动着视线,仔细观察着对岸的敌营观察了好一会儿,方才放下来,脸色凝重地看着郭壹问道:“贤侄,你还没回答的我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