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黄巾人数何其多也,前军纵有畏惧和胆寒,后军补充上来,依然如潮水般冲向城墙。
最终,他们冲入了弓弩射程之内。
“刷刷刷!”
数百架连弩齐射,在空中结成一道箭阵,朝着城下覆压而下。
一轮,跑在前方的黄巾兵士顿时折损了两成有余。
随后又是一轮。
不时有黄巾中箭倒下,在三轮射击之后,诸葛巡终于看到前阵撑不住了。
兴许是某人带头,他扯着登城梯子,不肯再进,然后那一队人似乎心领神会般的理解,一起跑了回去。
这种箭雨攻击之下,他们根本不可能冲到城墙底下。
诸葛巡张弓瞄准,旋即一松,箭矢掠过,正中一名黄巾的屁股。
“哈哈,兄长好射。”诸葛亮笑道。
诸葛巡尴尬一笑,将弓递给三弟,你行你来。
“三弟,你来试试。”
诸葛亮接过弓,这东西他是练过的,而且诸葛巡给的只是一张轻弓。
“兄长,我……”
诸葛亮有些不明所以。
“三弟平日都是射草人木头为乐,然战场之上,不亲自手染敌血,又如何体验战争之残酷。”
诸葛亮呆呆看着兄长。
这也是兄长的理论吗?
战场之上,既要放下格调,该骂人的时候就骂人,而且骂得越难听越好,最好骂得敌人火冒三丈,方寸大失。
而该亲自动手杀敌的时候,也要亲自动手杀敌。
诸葛亮熟练地张弓搭箭,眸光对准一位正在前冲的黄巾,却迟迟没有放矢。
诸葛巡看着三弟,说起来,三弟连动物都没有射杀过,直接要他射杀人命,是否过于苛求了?
诸葛巡没有劝停,静静地看着犹疑不定的诸葛亮,再过一个月,诸葛亮就加冠成人了。
射杀一两个敌人,并不是他的目的。
他的用意是让三弟切身体会战争的残酷,战争绝非儿戏。
为一地长官,或为一军统率,或许不用亲自上阵杀敌,但作为指挥或是出谋划策之人,身上的杀业未必会轻。
特别诸葛亮这般年纪,很容易背上杀业包袱,因为诸葛巡自己就是这样。
所以他很不喜欢战争,更不愿意发起战争,包袱太重。
还有就是,古代战争,很有章法,这是诸葛巡完全陌生的领域。
他的优势是眼界与格局,是改良军械,提升后勤补给能力。
但三弟不同,他可是要成为武侯的男人。
有朝一日,万事俱备,王师北定中原之日,那也是三弟去。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种包袱来源于一种道德洁癖。
良知也好,仁德也罢,不是说这样不好,而统率若是永远置之度外,不知血与杀之残酷,便也难以真正体会到生命的珍贵。
比如常在战场之上浴血的魏延,绝对不会有这种包袱。
对外战争是一方面,还有另一面,便是对内治理。
慈不掌兵,领导不狠,地位不稳,诸葛巡不希望三弟日后被人出卖,还去原谅他人。
所以,去杀敌吧。
诸葛亮的心砰砰直跳,依然迟疑,他越是迟疑,诸葛巡越觉得自己的试探是对的。
而且他不劝,要让三弟自己卸下这种包袱。
终于,诸葛亮发矢了。
不出意外地射空了。
他的意念在于克己,而非对敌。
好在,敢于直射了。
“三弟,不打紧的,第一次没射准也很厉害了。”诸葛巡人畜无害地笑着。
诸葛亮又取一支,这次,搭箭的速度略有利索,仅用一息瞄准。
“欻!”
见识飞掠,径直没入城下一名黄巾的胸口,黄巾当场倒地,仅仅挣扎数息,便咽气了。
这一次,诸葛巡反倒没有夸奖。
诸葛亮也不以为意,好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兄长,第二轮强弩,该反击了。”诸葛亮眸光灼灼盯着城下,手指前方,“龚都在那个位置!”
“孙贵,射杀龚都!”
这一次,是诸葛亮下令的。
孙贵听命,连忙传令下去。
大黄强弩纷纷调整角度,瞄着黄巾军中军位置。
那个位置,旌旗招展,那个位置的人,跨鞍骑马,对着战场指手画脚。
随后一阵“轰隆”之声响起,数十支巨矢掠过天际,从城头各方齐聚中军大阵。
巨矢从天而降,直接将一匹战马钉死在地,那小渠帅一条腿被马身压住,动弹不得。
他挣扎间,只见周遭那些称兄道弟的家伙,也没好到哪去。
惨叫声,战马嘶鸣之声,源源不绝。
龚都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仰马翻的状况,他手持大斧,绝望地望向城头。
没想到这些鬼东西,竟能射得这么远。
刚才为什么不射这么远!
猝不及防之下,遭遇惨重打击。
一人牵来另一匹马,跟龚都道:“大渠帅,快撤吧,一会又射来……”
话音未落,一根巨矢直直贯穿他的身体,将其钉在地上。
战马受惊,四处逃窜。
见亲卫惨死面前,龚都双腿不由一阵颤栗,一时间竟觉得无法再动。
“该死的玩意!”
龚都大骂一声,抛掉了重重的战斧,一拍大腿,大腿恢复知觉,他顿时朝北逃去。
巨矢不断贯下,甚至有直接插在他跟前的,龚都觉得此刻自己还有气,全凭大贤良师保佑。
诸葛亮望着那惨遭重击的中军指挥之所,此刻已是人仰马翻,一片狼藉。
中军开始慌不择路地往外逃去,很快将混乱带到了其他军阵。
“兄长,也不知这一击,是否要了龚都的命。”
“一条咸鱼,死与不死,都翻不起什么浪,只要瓦解此次攻势,阳安之危已解。”诸葛巡道。
“兄长震慑之计,果有奇效,恐怕龚都到死都不会明白,为何上万大军,近不得区区数百人守的城。”
这回作战,黄巾军别说城头,是真的连城墙都没摸到。
对此,诸葛巡只能说:战功宝宝名不虚传,就连屡战屡败的刘备,起步时都能一路平黄巾立功。
“黄巾不过乌合之众,在我利器面前,焉有反抗之心,说到底,无论龚都多么穷凶极恶,依然是血肉之躯。”
龚都北逃,中军撤退,其余左右也皆退却,前军也不再进攻,丢了梯子,转身逃走。
这时,一支兵马出现在了阳安以东。
魏延与刘辟在马上腰杆笔挺,望着北面溃散的黄巾。
特别刘辟,嘴巴都不由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