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巡不知道三弟安的什么心眼,不过,他吩咐魏延照做就是了。
于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太子岭的战斗结果还没有出来呢,但是陈武为友军壮烈断后的死节却突然在皖口附近的乡里邻间传开了。
而这个时候,吕蒙才堪堪摆脱敌军,只带了一千多人回到皖南大营。
朱治闻讯大惊失色,三千多人出征,去伏击别人,结果只回来一千多人。
最最令他难以接受的是,陈武没有回来。
“阿蒙,子烈呢?子烈如何了?”
吕蒙摇摇头,不过双眼擒着的眼泪已经出卖了他。
“陈将军命我率军突围,他率本部断后阻敌,恐怕凶多吉少。”
“什么,子烈……”朱治内心惊诧,甚至向后踉跄了两步。
徐盛上前扶了一把,顺口说起刚刚听来的怪事。
“将军,外界已传,说陈武将军为友军壮烈断后,为黄祖和诸葛巡所敬,于是,于是……”
“于是什么?”朱治追问。
“于是将陈武迎为座上宾了。”
朱治心头缓缓浮现一个问号。
“?”
陈武去当黄祖的座上宾?这是朱治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以他对黄祖的了解,他恨不能生吞活剥了陈武,而且以陈子烈的性格,怕是死也不会向黄祖屈从。
“现在敌军散布的流言,都这么没脑子了吗?”朱治质问,“下次这么蠢的流言,不要报了。”
话音刚落,帐外传来一声通报。
“报——”
“禀将军,前线哨探来报,陈武身陷敌军重围,厮杀不出,已投降黄祖。”
朱治一听,双目欲裂地揪住那传令兵,“汝说甚,汝说子烈投降黄祖了?”
传令兵微微颤颤,吱吱唔唔地解释:“哨,哨探亲眼所见,陈,陈将军他,就骑马走在黄祖车架旁边。”
徐盛连忙劝慰,“将军稍安勿躁,此事过于蹊跷,不可妄下断言!”
朱治瞪一眼吕蒙,本来想骂几句,但见他眼角还挂着小珍珠,心又莫名一阵烦躁和无奈。
这边队友正哭丧呢,哨探却说投敌了,而流言传得……朱治一怔。
流言所传,乃是褒赞陈武为同僚舍生忘死,舍生取义的壮烈行径。
这,这不与哨探所报的结果一致么。
因为陈武降了,所以诸葛巡与黄祖要为其洗白,故而流言所传是其壮烈,而非投敌。
这流言就是诸葛巡反其道而行的诡计。
好狡猾的诸葛巡!
“文向,这是诸葛巡与黄祖的诡计,子烈他,子烈可能真的投敌了。”朱治道。
徐盛浓眉紧蹙,哨报在眼,容不得他多想,尽管他极其不愿意相信陈武会投敌。
只是朱治与徐盛难以料到的是,陈武与诸葛亮之约,不过是见一面而已。
诸葛亮用来说服陈武的说辞,也不是苟活性命或是荣华富贵,而是庐江本身。
生于斯,长于斯,战于斯,庐江就像是陈武的初心。
诸葛亮唤起了他的初心,此行就像是满足他临死前的一个想法而已。
就像那些放还归乡,落叶归根的老卒一样。
朱治有些沮丧,他默默作为位置上,沉默着。
他开始考虑周瑜给他的建议了。
若事不可为,当保存生力,以图后事。
甚至朱治隐隐有些后悔,若一开始就听从周瑜的建议,可能根本不会出现主动出击的决策。
陈武和吕蒙就不会前去截杀黄祖,自然也不会中计。
可惜,没有后悔药。
皖口西北面,诸葛巡大营。
“子烈将军无需多礼,快将军医请来,为子烈将军包扎伤口!”诸葛巡冲外下令。
陈武轻挽着手臂,面有难色,心中复杂。
他见到诸葛亮时,心中多有惊艳之感,于是心想弟弟都是如此,他一直褒赞的兄长,传闻中那个战无不胜,庐江众势力见风而降的诸葛巡,该是如何的惊为天人。
但见了之后,心中难免失望。
期待越高,落差越大。
不是说诸葛巡长得丑,诸葛氏这么好的基因,他能丑么,只是和诸葛亮一比,确实逊色了些。
有诸葛亮珠玉在前,诸葛巡也显得平平无奇起来。
不过他的说话行事风格,倒与粗鄙武夫形似。
“区区小伤,不打紧的。”陈武婉言谢过。
“唉,性命攸关的大事,子烈将军不可大意。”
诸葛巡扶着陈武坐下,自己也随性地往边上一坐,倚着案台就与陈武攀谈起来。
“听舍弟所言,将军欲见在下,不知有何见教?”
“不敢当,武兵败当阵,认栽服输,死不足惜,只是想知道,诸葛府君会如何对庐江。”
诸葛巡一笑,笑得耐人寻味。
“将军想知道,活下去即可亲自见证,何须听巡凭空妄言。”
诸葛巡一言,陈武直接语塞。
但看着诸葛巡那对真诚的眸子,陈武又看不出任何的虚伪和诡谲。
就好似,他是真的希望他活下去一样,投与不投,为谁而战的敏感话题,都没有提起。
他不提,还是自己来提吧。
“陈武虽一介武夫,却也知忠义二字,为将者当以效死疆场为荣,武既惨败,焉能苟活,留着命求见诸葛府君,不过是足心中小小心愿而已。”
陈武直言不讳,诸葛巡倒是颇为欣赏,正如他先前所言,死战者,才最配活。
不过这忠义不忠义的,得要看如何定义了不是。
陈武看着诸葛巡露出一丝笑容,这个笑容,不复先前真诚,而是有点——
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