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夫人在桌下拄着大腿的手掌汗湿、手臂不住发抖。
她在中毒之初,也引动了内力逼毒,遂也丧失了所有力气。她为了不堕气势,用一只胳膊竭力撑住身子,此时已是强弩之末。
胡力早看出了江老夫人的勉强。
他等了半天,都不闻老妇人出声,扯了扯嘴角,声音变得益发寒凉。
“江老夫人久不作答,小生猜测,可是在拖延时间、等江庄主和靳大侠他们回援?”
这话明明戳中了江老夫人心中所想,但她不动声色,仍是不错眼地盯着他。
胡力不以为意,继续慢条斯理地说:“小生劝老夫人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为好。今日既生此事,小生背后之人自然不是没有后手,若小生所料不差,江庄主他们日落之前能否出现,还真是不好说呢。”
他又向着江老夫人所在的方向逼近几步,“老夫人,小生劝您还是早下决定。一件死物,哪里重得过这里这么多人命。您别看小生现在在这里,好说话得不得了。没准过一会儿,就有不好说话的被派过来呢,以各位如今的样子,结局……可就难说了。”
胡力此话一落,江老夫人手边江家旁支一个年纪极大的长辈就对她喘着开口了。
“金香。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今日蒙各门各派各位贵客赏脸,咱江家不能对不住大家啊。那壶,就是一件死物,当然没有这么些活人重要啊。你看,要不……就…应了他?”
这江家旁支的长老天赋平庸、性格懦弱,年轻时并不受家族重视。
但他长寿得很,子孙出息又孝顺,如今熬够了辈分,寻常不多话,张嘴也是和稀泥,因而,他的话以往也还有人听,包括江老夫人,面上也不违逆。
他出此言,不光因为胆小怕死怕得罪人,也带着点埋藏已久的幸灾乐祸——
江怀望这一支子弟天赋最好、占着族中最好的资源、在族中大事上最有发言权,他就算知道这是人家该的,也偶尔暗搓搓心有不平。
你看,让你爱执牛耳,让你爱主公道,让你爱出风头,倒霉了吧?
得了冰心壶,还不告诉我们,你们这房想私吞啊?
不过,他心底明白,毕竟是一家人,江老夫人和江怀望他们真倒了大霉,他自己一样落不了好,说到最后,又耍了个心眼。
他侧了侧身,没让胡力看到他的嘴,在“就”和“应了他”之间,快速作出一个“先”的口型——
确实就这么把壶给他太丢芙蓉庄的脸,可人命关天,咱们先假意应承,稳住他,骗出这什么“牵魂散”的解药。
至于何时给壶、给不给壶,容后再议……反正等毒解了,咱这么多高手,一人一拳,也能怼死这个狡猾得和狐狸似的小子。
江老夫人已经习惯了这位远房堂叔的“天真”,压根没把他的话往心里去,只是定定看胡力半晌。
如果可以,她还真想舍了这一堂人的性命,换冰心壶不出世。
就一个捕风捉影的秘笈传言,都让人打破了头;若冰心壶真的现世,真有人谋算着打破壶身,一探其中之宝,那江湖上哪里还能有宁日!
但是,她也明白,她能做主的只有自己的命,她没权力做别人命的主啊。
“你说话可算数?”
“小生别的不敢保证,解不解堂中诸位的毒,还是能做决定的。”
“好,你过来。我手书一封,你拿给吾儿,他自会将冰心壶交给你。”
胡力眸光一闪,心念电转,自觉无可能有意外,便稳步上前。
在他与趴伏在桌的柔安擦身而过的一刹那,柔安广袖微一抖动,三根细如牛毛的毒针疾速飞出,又准又很地没入他的衣袍里,插入他腰部。
胡力动作一滞,还没全转回身,便无力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