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伤心吗?”乐瑾这样问星魂,黑溜溜的眼睛映着他妖戾的脸。 今天乐瑾很喜欢问这个问题,星魂被乐瑾问得心烦,眉头一挑,冷嘲道:“有本事你死一次让我看看。” 乐瑾摇头,不干。 星魂把一杯温热的茶递给乐瑾,“那就不要总是来问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所以你还是没有告诉我答案。”乐瑾拿过茶杯,抿了口茶,小脸扭曲成一团,吐也不是喝也不是,她最后生生的把茶咽下去。 霸道的苦涩充斥着舌尖和喉咙,苦得乐瑾发懵。 “味道怎么样?”少年恶意明显。 “苦死了,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茶丁。” 茶丁生长在西南一代,咸阳几乎没有这么茶叶,这种茶叶泡出来的茶水,比苦瓜还要苦,而且乐瑾刚才喝的那杯茶里,他下了很多的茶丁,不苦才怪。 她哆嗦着牙齿,恨恨的瞪着星魂,口腔里都是浓烈的苦味,难受死了。 这样的乐瑾比刚才的她要生动许多,星魂没有多少情绪的俊脸上,隐约有笑意,落在乐瑾眼里却是最肆无忌惮的嘲笑。 星魂见她难受得厉害,难得好心的倒一杯白水给她,乐瑾以为又是茶丁,气鼓着腮帮子不要,星魂冷下声音,说:“喝了。” “不喝,苦死了。” “那也是因为你蠢。” 虽然是自己恶作剧捉弄到某个少女,星魂还是忍不住想嫌弃一下轻易就被自己捉弄到的乐瑾太笨。要不是她一直问自己奇怪的问题,他也不会想捉弄她。 星魂耐着性子告诉乐瑾茶杯里的是白开水,乐瑾才喝了一大口,缓解嘴巴里的苦味,明媚黝黑的眼睛微微眯起。 她很不愉快的把茶杯放暗桌上,沉默着不说话。星魂暗自咋舌,这丫头生气了。 他张嘴想说什么,乐瑾突然握起秀拳击左掌,“想起来了,我还要去西郊,差一点忘了,不过……” 双手撑在暗桌上,乐瑾凑近星魂,脆声道:“下次不可以再对我恶作剧,不然我再也不会来找你玩了。” 说完,她立刻站起来,匆匆忙忙的跑开,“再见,下次再来找你要答案。” 满脑子稀奇古怪的幼稚女人!被乐瑾弄得头疼的星魂暗想。 最近路大夫有点小烦。 身为蜀地德高望重的名医,平时来看病的患者多不胜数,最近几天却门可罗雀,连一个病患的人影都看不见。以往被他医治过的乡邻看见他就跑,简直比看见瘟神逃得还快,有没有这样卸磨杀驴的?气死他老头子了! 在路大夫第三百次气得关上店门又打开时,坐在案柜上百无聊赖的乐瑾把药杵放回原位,“路大夫你不用开门了,不会有人来问诊的。” 一大早来来回回的晃,他不累,她都看累了。 这么笃定的语气,说她没做什么鬼都不相信! “小丫头,你说!你到底干了什么?”路大夫颤抖的指着离经叛道,毫不尊敬长者的丫头片子,她要敢说出点什么,他保证不打死她! “我对来问诊的婆婆说路大夫得了瘟疫,重病未愈会传染人,大家一个传一个,就都信了。” 蜀地偏远,小百姓之间淳朴良善,她连话都没多说几句,满嘴胡言就被当真。 “他们就都信了?”路大夫手指抖得更厉害,简直不敢相信这种蠢话居然会有人信! 乐瑾偏头想了想,好像刚开始是没有信她,“我当时对她笑了一下,她应该是觉得我很乖,不会骗人,就相信我了。” 路大夫混迹蜀地数载,行善数载,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你你你你……!小小年纪满嘴胡话,怎得如此胡来!你知不知道耽搁病人诊治,会害死别人!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云城不是只有你一个大夫能看病。” “就算如此你也不该如此戏弄人,延误病人诊治时间也会害死人你知不知道!”要不是这个小丫头片子穿着打扮不似平常人,路大夫早就一戒尺打她手心上,替她父母好好管教管教。 “既然路大夫医者仁心,不如就救救我吧。”乐瑾从案柜上轻巧的下来,一步窜到路大夫面前,移形换影吓得吓大夫连连后退。 “你想干什么?我已经告诉你那个人的消息,你再怎么缠着我,我也没办法把人直接给你!” 灵药已经被人骗走,就是她再想要,他也给不出第二朵。 乐瑾这几天在西郊遇见过几个人,没一个是拿走冰魄花的姑娘,想了想还是带上路大夫省事点。 这种要关门歇业的生意路大夫坚决不答应,“我可以找人画幅画像给你,但是让我放着病人不治,绝对不可以。” “你们大秦人画画都是一个鼻子一个眼的,我认不出来,”乐瑾抬眸说:“而且,你最近也不会有病人。” “……”这到底是哪儿来的小姑娘,这么难缠! 云城外的西郊人烟稀少却不荒芜,四处古木葱郁,山原连绵看不见尽头。 树木阴翳,阳光透过遮天蔽日的枝叶罅隙,安静的流淌在地上,化成深浅不一的剪影。 轻纱蒙面的紫衣女子从小径深处走出来,荆棘上的树刺在碰到她算不上多名贵的衣角时,化成灰烬消失在树丛中。 小径尽头蓦然开阔,小山孤岭开遍幽静的兰花,唯有一处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坟冢荒草丛生。 女子站在孤冢前,见这无人打理的长眠之地已经不知不觉间长起无数荒草,伸手拂去孤冢上枯萎的草蔓,喃声轻道: “草都长这么高了……” 上次她偷偷跑来云城,孤冢还没有长草。 “我想早点来看你的,可是最近有点变故,我脱不了身,以后也可能很久不会来。” 一点点清理掉坟头枯草,女子沉默很久才抬起头,“如你所愿,我放弃了。” 传说终归是传说,如果冰魄花真的能起死回生,那你不会还躺在这里。 “我接受你已经死了的事实,从里到外,从灵魂到肉体,全部都接受了。” 浅白的微光跳荡在树林的罅隙之间,微风拂过树荫,人影斜晃至坟头。 “吱嘎……” 女子似有似无的听见枯叶被人踩碎的细小声音,敏锐的眯起眼睛,看向林深之处。这地方很少有人来,她前脚刚到,后脚就有人跟来,应该不会是碰巧。 穿着深裾布衣的老者从林间小道走出来,女子戴着面纱,清秀的容颜依稀可见当年模样,老者苍老的脸皱纹加深,“姑娘,好久不见了。” 如果这个女子有点良心,应该不会忘记他是谁。 女子确实认出了路大夫,“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被一个不尊重长辈长辈的丫头片子硬生生拖来的,这种丢老脸的事情他才不会说出去。没有理会女子的疑惑,路大夫开门见山的问:“阔别三年,不知姑娘当年拿走的蓝花可曾有用?” “并没有用。” 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路大夫叹道:“起死回生之法,终究是假的,世间本无长生不老,又何来起死回生之术。” “你已经知道?”她一扫心中苦涩,惊异的后退小步。 冰魄花这种只在古书上隐秘记载的神药是她当年绝望之时偶然得知,一个蜀地小小的大夫怎就忽然知晓她的目的? “侥幸从他人耳里听闻而已。” 女子欲言又止,最后只吐出两字,“抱歉……” 路大夫一直紧皱的眉听到她这无可奈何的两字,终于微松,“不知冰魄花还在姑娘手里吗?” “尚在。”毁了冰魄花也无济于事,她一直留在身边。 “那就好,”路大夫松了一口气,“不知姑娘可否将此药再赠予我?有个姑娘想要它。” 知道冰魄花存在的本就少之又少,居然有人还想要它!女子十分谨慎,“我……” “姑娘不愿意?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向姑娘说抱歉了。”路大夫据礼,侧身让身后的人出来。 一片深绿色的叶子被微风刮落女子脚边,她抬头看向路大夫身后,神色大变! 孤山在阳光下半片明亮,半片黑暗,琐碎的树影毫无章法地随风张扬,像传说中的恶魔现世,诡异得令人心慌。 红衣少女逆光立在树顶叶梢,脚点轻尘,敛起妖诡的气息和身后苍白的阳光,对她缓然而笑。 这孤山上的惊鸿一见,让女子凉意覆灭神识,刺骨的寒冷席卷全身。 她来到这里,站在云城蜀医身后,是不是已经识破了自己?她不会该去找九仪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