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绝崖边,清晰的滑痕蜿蜒向下。 松软的石子落入茫茫云海,了无痕迹。 伽南费力的拽紧乐瑾的手臂,拉着她悬在半空中,透明的手好几次差点从乐瑾手臂穿过去,抓不住她。 “清醒点!别晕过去,你的灵魂力量不够,我身体凝实不了,快拽不住你了,别晕!你听到没有?” 乐瑾浑浑噩噩间听到伽南几近咆哮的声音,吃力的抬头看着耸入云天的崖,视线模糊,殷红的血从额角一滴一滴划下。 这是她掉下来时,头重磕在冷硬的岩石上留下的伤口。 她轻轻呢喃道:“骊山,原来这么高啊……” “姒乐瑾你给我认真点!” 伽南的咆哮声让乐瑾缓神过来,她想拽紧崖边的藤蔓,可束魂咒让她越来越痛苦,撕裂般的痛从骨子里蔓延,头上的伤口麻木起来,连动一根手指都费力得很。 “呐,你扔我下去吧。” 伽南差点抓了个空,他险险抓紧她,毒道:“你现在内力全无,扔你下去,我们死快点是吧!” 乐瑾力气所剩无几,垂下脑袋说:“扔我,下去,别浪费力气!到底下的时候接住我。” 秀长的黑发遮住她的脸,伽南看不清她脸上神色,只能双手一松。 乐瑾飘然而坠。 云雾之下的林海很快淹没她的身影。 伽南一刻也不逗留,俯冲而下,追上乐瑾对她伸出手,“要到崖底了,你快拉住我!” 耳边的风“呼呼”响,乐瑾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看到他对她伸出手,使出最后的力气想抓住他。 好累。 前所未有的疲惫爬上心头。 好想睡一觉…… 她虚弱的垂下手,呼吸越来越微弱。 伽南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下子冲到她身边,拽住她冰凉的手,在离地面十几米的地方,缓慢下降。 乐瑾朝他苍白微笑,“伽南,要抓紧我。” 要她死了的话,他也跟着消散,多亏啊。 她说完后,伽南感觉身体里某种力量像长明灯骤然熄灭,手从乐瑾的身体穿过,眼睁睁看着她坠落。 “小瑾!”他猛地冲下去抱住她,扑了个空。 “嘭!” 乐瑾摔在地上,脑后鲜血潺潺流出,满地枯叶飞荡。 昏暗颠倒的世界里,她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个穿着蓝衣的人朝她跑过来,阳光无法照亮他的脸庞。 “……”乐瑾明眸黯淡,眸子失去光彩。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现在在很远的地方。 今天的天好蓝,就像她初见星魂那天,清澈高远。 “我想活着……他说过要娶我,我在等他逆转命煞那天。我第一次什么都不想要,真的想活着……”她倒在血泊里仰望遥远的苍穹,疲惫的呢喃。 伽南蹲在她身边,想抱她起来,想给她一丝温度,想渡给她一点生机,但是不可以,他碰不了她,他是鬼不是人! 流离在鬼族青牙谷以外的地方很多年,她说她第一次想真的活着。原来她嘴上说要一直活着,心里却不以为意,如果不是他当初想利用她的灵魂,想重见天日,骗她说她哥哥还活着,或许她早就像无人问津的玫瑰,从枝头凋落。 “好,你不死,我帮你把他找来!” 伽南也不知道自己要去找她生死未卜的兄长还是找远在咸阳之外的星魂,不知道是想自己活着,还是单纯希望她活着,踉跄的消失在林海里。 飘落的叶隔断乐瑾的视线,遮住她失去生机的眼…… 惊蛰时节。 雾气笼罩整个咸阳,春季的鸟儿被横冲直撞的马惊飞。 星魂不顾一切,一个人返回阴阳家时,天色悬亮。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慌乱。 九原飞鸽传书,传到他手里的信只有只言片语,字里行间遮遮掩掩,字字都是乐瑾出事的消息。 已经过去一天,湘夫人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乐瑾的消息。 他分明把所有的亡灵傀儡留给她,让她好好待在阴阳家等他回去!为什么还会出事?! 星魂沉着一张脸突然出现在天阙,正在绞尽脑汁想找到乐瑾的九原一抬头就看见星魂俊美的脸,差点被吓得心脏梗塞。 “星魂大……大人……您回来啦……” “她呢?” 九原心凉的摇头,在星魂冷得可以杀死人的视线下,视死如归的说:“还没有找到祭祀大人!” 天阙残留着被气刃破坏后的特殊痕迹,碎裂的木屑上有一丝丝常人肉眼看不见的斑驳血迹。 血渍不是乐瑾留下的,聚气成刃是她发出的,没道理躲不过横梁断裂后的冲击。 对乐瑾动手的人,功力和乐瑾比起来,还有一些差距,至少轻功上还不是乐瑾的对手。 星魂抬脚踩在地板上的血渍上,脚尖轻滑,将血渍抹得一片模糊。 如此缓慢而优雅的动作,从九原的角度看去,诡异的多了几分冷硬。 这是星魂要发怒的征兆。 不加掩饰的戾气在他平静的神色下,扭曲成令人胆寒的狠绝。 很好很好,既然有人胆敢触怒他,最好有承受一切的觉悟! 有什么东西在星魂的眼里,血腥的撕裂桎梏,放出狰狞的困兽…… “大人……”九原站在星魂身后,跟着他在一团狼藉的天阙里寻找蛛丝马迹,站着星魂这幅样子,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 真不敢想象,如果乐瑾真的出了什么事,星魂大人会做出什么事情! “乐瑾出事的事情还有谁知道?”星魂走到绝崖边缘,乐瑾留下的滑痕还在,崖下云海涛浪,陡峭危险。 “湘夫人将此事的消息封锁了,除了湘夫人湘君和属下,暂时还没有其他的人知道。” 九原自以为没有什么不对,却见星魂冷笑一声,甩袖就朝月神方向走去。 星魂到月神的地方,一把推开沉重的殿门,九原在外面走不是,离也不是,站着干着急。 月神正在看星象,没料到星魂会突然回阴阳家,淡道:“星魂大人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有事会来我这里?” “把君墨交给我!” “他不是星魂大人的人吗,星魂大人来找我似乎不合适吧。” 星魂怒意下的神色平静异常,幽冷邪笑,像从幽冥中爬出来的魔鬼。“你以为我是跟你商量?” “不然呢?” “月神,你最好祈祷乐瑾不会有事,不然我就把你的那个女孩一点点撕成碎片!扔进洛水之地。” 月神脸色微变,“你在威胁我?” “你也可以当做是恐吓。” “你要娶她,真的在意她?或许……喜欢她?”月神仿佛发现了一件极端可笑的事,“东皇阁下曾经对我说过,乐瑾是一个没有未来之人,所以看不见未来,她本不该有未来,你又何必把真心付诸在没有未来的变数身上。” 星魂乖张的冷笑道:“她的未来是死是活,我说了算,不劳烦月神大人多管闲事!我只问你,君墨你给还是不给!” 她想除掉阴阳家的变数,不料动的却是星魂的心上人,这大概才是阴阳家最大的变数。 “君墨,给你便是。” 是时。 月神指导姬如阴阳功法的修炼,伤痕累累的下属在书房外禀告道:“大人,星魂大人将君墨抓走了。” “抓走君墨又有何用!他再怎么愤怒也无济于事,万丈深渊对于失去功力的人来说,就是生命的终点,活着的机会小之又小。” 姬如迷茫的看向月神,月神轻轻拍拍她的肩,说:“千泷,我知道你很喜欢乐瑾,可是她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