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近些天批阅奏折,发现从不启奏正事的某个女孩终于正经起来,陈述最近发生的大小事,用词之精短实属少见。 这可不是那女孩的行事风格,秦始皇派人去查,送回的消息是她触犯门规,被掌门囚禁,没个一年半载出不来。 大秦祭祀是他任命的,也是他安排去阴阳家色,乐瑾有多不着调嬴政心里明白得很,触犯门规这事她真有胆子做得出来。 “东郡那边叛逆分子蠢蠢欲动,不太安全。东皇太一将她囚禁起来,让她安分点也能保她性命无虞,你可以放心了,至少她不会有性命之忧。” 隔着闱帘,嬴政看向闱帘外,隐约有一个身影颀长的男子端坐,淡淡的清茶香氤氲着水烟,从茶盏中浸出。 嬴政见男子无动于衷,有心让乐瑾多被关几天,“朕本意是派她去阴阳家协助云中君炼制长生不老药,她将朕的命令当成耳边风,每日呈上的奏章尽是阳奉阴违,如今被东皇太一囚禁起来受点罪也好。” “陛下,她对炼制丹药一窍不通,炼制长生不老药有阴阳家的云中君在,足矣。” “一窍不通?哼!依朕看,是她在蛮夷之地待得太久了,不受管教目无章法,养成了任性妄为的性子,才敢在朕面前阳奉阴违。” 看看她这一年呈上来的奏折,都是些什么鸡毛蒜皮的破事! 坐在闱帘外的男子岿然不动,甚至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径自道:“臣这次来见陛下是想请几天假,请陛下恩准。” 上一次他预感乐瑾有事,匆匆离开咸阳宫,直奔骊山而去。这次乐瑾才被东皇太一囚禁不久,他又要告假,嬴政不得不怀疑他想去远在千里的桑海。 为帝者,最忌讳臣子为了儿女私情擅离职守。 “你想去桑海城?” “……臣确实想去看看桑海风光,如果陛下准许的话。” 嬴政目光变冷,语重心长的说:“前些日子有一只猫跑进章台宫,朕派人去捉,现在也没有看到区区一只畜牲的影子,如今章台宫众多宫人和影密卫全部被拖出去处斩,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一只猫闯进章台宫能在影密卫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匿迹? 为什么章台宫那么多人会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为什么一只猫还能活着? 男子眼敛垂下,思索着其中深意,眼底晕起一圈淡影。 “朕记得你曾经说过那只猫对你有特殊意义,朕可以对养那只猫之人法外开恩,不与一只猫计较,除掉章台宫的人免得留下口舌。但朕对你的宽容建立在朕还想留你性命的基础之上!你不要忘了在朕掌权之日,你答应过朕什么,云起太傅!” 生硬的“太傅”二字在宫殿中久久不散。 皇帝陛下冷厉的怒呵声惹得守在宫外的老宦官身子一抖,心惊胆战伏下身子,唯恐引火烧身。 年轻一点的小宫人不安的哆嗦道:“那位大人才被陛下赏识,任命为妁华公主的太傅,怎么如此不知轻重惹恼了陛下!丢职是小,丢了性命可就得不偿失。” 老宦官惶恐,一巴掌打在他脑门儿上,低声呵道:“闭嘴!你小子知道什么,小心祸从口出!” 小宫人立刻噤声,闭紧嘴巴不敢吭一句。 老宦官见他被吓到了,心想这小宫人才来不久,很多宫中隐秘之事不清楚,小声提点道:“想活命的话就把今天这事儿忘了,以后在宫中遇到那位大人恭敬点儿。” “那位大人惹怒了陛下,还活得成?” 小宫人竖起耳朵仔细听老宦官说: “活不成?我跟在陛下身边几十年,以往里面那位大人没少惹怒陛下,哪一次不是不了了之,活得好好的!那位大人是陛下的太傅,很早以前就一直在辅佐陛下,深得陛下信任,地位可见一斑,你记住不要得罪了那位大人就是。” 小宫人瞪起眼睛道:“可他不是妁华公主的太傅吗?要不是妁华公主指名要他当太傅,我还不知道有这个人。” 老宦官摇头:“估摸着是妁华公主资质好,又深受陛下重视,他乐得教导,陛下才准了。你以为随随便便一个出现在宫里的人都能当公主的太傅吗!只是陛下掌权后那位大人就甚少在朝野出没,没几个人知道罢了,莫说你,我跟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几次。” 小宫人惊得咋舌,想着刚才与里面那人的惊鸿一瞥,没想到如此年轻俊美的太傅竟然是陛下的太傅! 殿内。 云起伏身跪下,不慌不忙的道:“陛下息怒,臣不敢忘,只是扶苏公子奉命驻守北方边塞,不知何时能回,臣愿以小公主太傅的身份,为小公主而告假。妁华公主毕竟是胡姬的骨肉,从小不在母亲身边长大,胡姬不知如何与妁华公主相处,有所大意也情有可原。不管胡姬犯了什么错,终归是爱孩子的,陛下何必分离胡姬和妁华公主,让她们彼此隔阂,陛下已经惩罚胡姬,妁华公主也该回她身边了。” 嬴政听他后面的意思,一口怒气上不去下不来:“所以你就想告假,先停了妁华的功课,再打算又给朕来个先斩后奏,太傅你当真好本事!” “陛下恕罪,但求陛下恩准。” 云起不离开咸阳,其他的都是小事,嬴政也没了多计较其他事的心思,正中云起下怀。 “朕准了!” 云起谢恩,嬴政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没事就马上滚蛋,每次他一来准没顺心事。 嬴妁华躲在宫殿外的柱子后面等云起,时间长了始终不见他出来,忍不住蹙起眉尖,有些忐忑不安。 她真是被胡亥气昏了头才口无遮拦,让云起帮她,区区一个微不足道的太傅怎么可能改变秦始皇的决定,还不如她自己对秦始皇开口,最起码不会丢了性命。 云起踏出殿门就看见躲在柱子之后,悬着一颗小心脏的嬴妁华,走到她面前。嬴妁华看到他突然出现,一时之间没有反应,呆愣着一张脸,脸上的巴掌印异常明显。 “你……” 云起对她说:“陛下已经准许公主回胡姬娘娘身边。” “多谢先生帮我!” 嬴妁华顿了一下,看着云起几秒,说:“本公主回胡姬身边,只是想打胡亥一顿,把这一巴掌还回去。” 这在云起的意料之中。 “哦,原来是这样。” …… 桑海蜃楼。 西落的残阳悬在海天之际,金色的余晖穿过舷梁缝隙,照进阴暗潮湿的密道,迸出血色的剑光。 蒙面人惊骇地跪在地上,脖颈上喷出鲜血,头颅沿着一条平整诡异的血线移位,滚落在地…… 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在墙壁上,就像蒙面人凝固在瞳孔中的恐惧,沁发出死亡的味道。 最近潜入蜃楼的不速之客有点多,这是最后一个,却是第一个死得如此凄惨的!因为这人藏身的地方实在让他不喜,甚至让他非常暴躁! 星魂面无表情地看着倒下的无头尸体,轻薄小巧的刀片在指尖转了转,忽地停住,侧眸看向密室里的姑娘。 姑娘百无聊赖的趴在案桌上,翻转着一张张小牌,苍白的肌肤透着病态之感,漆黑的眸子被油灯中摇曳的小火苗映得盈亮。 他站在密室外,透过门缝看到她背对自己安静地翻弄着什么,不慌不忙不惊不乱,跟个没事人一样,仿佛被囚禁的不是她。 没有惊动她,星魂拿出一小瓶云中君炼制的药粉到在尸体上,瞬间掩住了蔓延的血腥味。随之而来的傀儡训练有素的将尸体拖下去,处理掉地上的血迹,星魂看了乐瑾一会儿,就悄然无声地走了。 密室里的人这个时候翻开三张小牌,看着正面龇着獠牙的小鬼,低声道: “三个小鬼可以吃掉一个大鬼。” 不过,还要吃掉多余的牌才能赢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