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狱是当初公输家族打造蜃楼时,东皇太一特意吩咐公输仇以公输家族的霸道机关术和本门万年玄冰阵秘密建造而成,它的存在和具体位置与本门禁忌焱妃一般,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月神想见焱妃,东皇太一是知道的。焱妃女儿身上藏着的秘密只有焱妃清楚,为了破解阴阳家追寻已久的千年辛秘,让焱妃妥协是最快最明智的方法。但这不是焱妃背叛阴阳家后,能逃离樱狱避免寒冰之刑的理由,更不是她打乱满盘计划,放走乐瑾的理由。 “乐瑾被囚入密室时,我在她身上施有禁咒,纵然她武功再高深也逃不出被布下禁锢阵法的密室,除非有精通禁咒的人帮她解咒。阴阳家精通各种禁咒,又知道破解万年玄冰阵方法的,除了我,勉勉强强就只有两人。” 月神攥紧十指,“焱妃不是我放的。” “既然不是你,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常栖息在扶桑树上的三足金乌有异常,我是跟着三足金乌来的,我进来时她已经……”话说一半戛然而止,月神忽然明白,不管焱妃是不是她放走的,她被三足金乌引来,踏足樱狱就已犯了大错。况且万年玄冰阵稍有异样,以东皇的功力顷刻就能到这里,谁又能在她踏进樱狱时,短短时间破了万年玄冰阵,又先她一步消失!再如何辩解,她也逃不脱放走焱妃的嫌疑。 樱狱的寒气萦绕在东皇周身,“焱妃乃本门重犯,你身为右护法擅自放走焱妃,实属本门大忌。是以,便罚你在蟾宫禁闭思过,未经允许不得踏出蟾宫半步。其余之事,交由五大长老代为处理。” “那姬如呢?她根骨绝佳,在阴阳术上的天赋异于常人,一般人无法激发她的潜力,把她交给别人恐怕不妥。”除开修为达到至臻境界的东皇太一,放眼整个阴阳家,阴阳术造诣能与她相提并论的只有星魂,她不担心东皇把姬如交给五大长老,只担心姬如会落入星魂手中。 “姬如可以留在蟾宫,由你继续教导。” 湘君看着月神不太好看的脸色,敛神道:“东皇阁下,月神大人行事向来稳重,出现此次纰漏也许并非月神大人本意。属下已让五部弟子封锁蜃楼各个出口,就算她们长出翅膀也难以逃出蜃楼,月神大人为阴阳家效力十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还望东皇阁下宽恕。” “世间种种祸事,最不能轻易揭过的,就是出了纰漏却不是出自本意。”事成定局,没有回旋的余地。 湘君只能作罢,对月神客气道:“月神大人,暂时委屈您了。” “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何谈委屈。”如果这样就能打垮她,才是真的愚不可及。十二年前被人推下绝路她能爬起来,区区构陷算什么,笑到最后的人是谁还难说。 没来由的想起星魂两次别过时,刻意呛她的话。 ——“月神大人也要小心为妙,不要又失足饮恨了。” ——“劝你小心一点哦,不要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鬼,因小失大。” 很好。 很好。 焱妃逃狱的罪轻而易举算在她身上,算计得轻车熟路得心应手,不枉他蛰伏数年。 月神被湘君送回蟾宫。姬如对着幻音宝盒冥思许久,听到蟾宫殿门开启的响动,睁开眼睛转头看着月神,乖巧得似是等待已久,仿佛前不久妄图逃离的孩子只是月神看见的幻影。但是月神知道,那个挣扎着想要摆脱控制的孩子才是姬如,眼前的这个孩子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手掌放在姬如的小脑袋上揉了两下,姬如透过月神蒙眼的薄纱,望进一双不似往常清冷的凤眸里。 姬如看不透她眼底藏着什么遥不可及的秘密,只是觉得今天的她与往常不一样,忐忑地商量道:“我对着幻音宝盒冥想好几个时辰了,它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可以出去走走吗?我想看一次外面的天空,如果你怕我走丢,我们可以一起。” 女孩还没长开的眉眼和她母亲小时候一模一样,柔软的发丝缠绕在指尖,触感也相差无几。月神理顺女孩的发,说:“外面很危险,你不能离开蟾宫。” 姬如绞紧腿边的裙裳,略显失望。 “我会一直陪着你。” 可是不管有没有人陪,姬如还是觉得自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总有一天会在空洞和苍白中窒息死去。这样温水煮青蛙的惩罚,比处以死刑更让人惶恐。 逗留在蟾宫檐顶的三足金乌似乎感染了女孩的低落,扇动羽翼飞入高空,穿过重重阙阁,收起双翅停在女子的手臂上,尖啄不停舒理绒羽。女子在飞檐翘角上引风而立,摸摸金乌的脑袋,消瘦的指尖带着某种神奇的力量,将活生生的三足金乌变成点点辉芒。 “祭祀大人不见了,湘君大人下令封锁蜃楼,搜寻祭祀大人的下落,你们快跟我来!”层层交叠的房檐下,五部弟子一个紧跟一个搜查蜃楼每一个角落。 高矮不一的飞檐正好遮住女子的身影,搜查的弟子越捜越远,完全没有看到在他们头顶的屋檐站着两个人。 “星魂失策了,”女子俯视下方行动快速的弟子,“我如今是阴阳家的禁忌,东皇太一多半不会让人知道我的存在,就算我逃出樱狱能掀起轩然大波,他也只会派少数几人秘密搜寻我。相应的,更多人会被派去捜乐瑾的下落。星魂告诉你破解万年玄冰阵的方法,放我出来引开众人的注意,趁机救走乐瑾,却适得其反,出了一招下下策。” “月神被削权禁足,东皇太一盯上你了,追捕乐瑾的么……顶多阻拦片刻。”伽南拿着一柄断剑,光滑如镜的剑身不太清晰地映出他瞥向远方弟子的眉眼轮廓。 破坏万年玄冰阵时,剑被巨大的能量冲击震断半截,剑尖碰到阵法的能量余波被反弹,在他脸侧划出入骨的伤痕,伤痕从左脸延伸到下巴,血红的肉外翻,露出森白的骨,丑陋恐怖的伤口毁了半张脸。 他浑然不觉,反复翻转着断剑,流转的剑光时断时续,焱妃察觉出几丝不耐烦的意味,以及微风异样的波动。 一个眨眼间的起落,房檐顶上多出一人。 伽南见星魂来了,想着自己居然被他使唤当跑腿的,要不是为了……哼!脸色微沉,牵扯到脸上伤口,痛得扭曲的跳下阁顶。 “看样子那个小丫头对你很重要,令你不惜后果祸水东引,嫁祸于一个棘手的人。”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听着像是在说——你致命的弱点会让你不堪一击。 “她当然很重要,比起她,你和月神对我来说都一文不值呢。你不会在意逃狱的罪嫁祸给月神的吧,毕竟你当初不就为了燕丹,给了你亲妹妹一剑吗。” 缓慢的腔调如掠过海面沾了春水的风,漾起圈圈涟漪,轻柔而又阴冷,满满的恶意嘲讽。 “月神知道你设计她,你未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只怕她没有机会了。” 嫁祸月神还不够,还想对月神出手吗? 焱妃声线凉凉:“这么说来你还有别的目的,不止是想救走乐瑾。” “救你逃出樱狱当然不只是为了引开东皇的注意,接下来就要看你能不能拖住东皇太一。”焱妃是不是东皇的对手不重要,他只需要一点点时间。 “我若不帮你演完这出戏呢?你很快会满盘皆输,输在东皇太一的手中。” 星魂笑不入眼底,“可是你有什么办法,你不还是只能顺从我的摆布,走完所有的棋么,这是你唯一能救走你女儿的机会,也是我给你的唯一一次机会。如果失败了,你会知道被囚禁在樱狱受寒冰之刑,其实不过如此,你的女儿也很有可能会死得很凄惨哦。” 工于心计之人焱妃见得不少,但像星魂这样乖张的没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