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我是彭家后裔,有历代朝廷封赏金册,你不能杀我!”
原本还想蒙混过关的彭濡阳。
一听这话。
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窟。
永顺彭氏,自五代后梁便坐镇北江,势力范围最广时,坐拥二十州,囊括湘鄂川黔滇渝,历经五代、宋、元、明、清。
前后共度八百年,历二十八代,共三十五位土司。
这还只是土司府铜柱上所刻的人名。
改土归流后,土司虽然看似被一纸敕令取消。
但彭家仍旧是这块地界上当之无愧的王。
一百几十年时间里。
彭氏土司依旧维持着往日的传统。
土司住在永顺老司城,至于其他人则居住于永定城。
这也是陈玉楼为何会一口断言他来历的缘故。
能够居住在此间的土司府。
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彭濡阳的身份。
“朝廷?”
陈玉楼眉头一挑,言语中满是冷笑。
哪个朝廷?
宋元还是明清?
亦或者是永顺土司王朝?
简单两个字,让彭濡阳脸色一下难看起来,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大清都亡了好几年。
如今是民国天下。
更别说真要按照朝廷金册,彭家土司早就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里,不该存在于世上。
最关键的是。
眼前来人敢夜袭土司城,杀人纵火,说是胆大包天的狂妄之徒都不为过,这等人又怎么会在意什么朝廷金册?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只要您放我一条性命,土司府内金银无数,尽可奉与先生。”
短短刹那的功夫。
彭濡阳额头上已经是冷汗涔涔。
后背衣衫都被汗水浸透。
浑身瘫软,目光里满是求生的欲望。
“几块金银就想买命,未免也太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陈玉楼摇头冷笑。
从选择攻城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今日真要因为眼前一点小利,放过彭濡阳一条命,他日埋下的祸根只会成为葬送他们的利剑。
何况。
以他陈家底蕴。
未必就比土司府穷出多少。
陈家所藏金银,他十辈子都花不完。
“昆仑。”
“拖出去,动作利落点。”
目光一寒,径直打断还想张口说什么的彭濡阳,陈玉楼扫了眼昆仑,低声吩咐道。
“是,掌柜的。”
昆仑当即领命。
手腕一提。
百十斤重的彭濡阳就像是一头待宰的羔羊,被他拎在手中,径直朝土司府外拖去。
“不……”
“别杀我。”
“我是彭家之主,只要放我一条生路,彭某愿将土司之位双手奉上。”
“……”
感受到死亡阴影的彭濡阳,一路拼命嘶吼着,不断说出各种条件,试图保住一命。
只可惜。
即便他的嘶声在夜色中传遍整座土司府,自始至终也无一人心动。
陈玉楼负手而立。
站在土司大殿的石阶上,目光冷漠的盯着那道被拖入夜色中的身影。
嘭!
片刻后。
昆仑将他一把扔在地上。
养尊处优的彭濡阳却半点没有皱眉喊痛的意思,只是愈发卖力的兜售着自己的条件。
但他面对的是昆仑。
对昆仑而言,这世上再多的金玉宝器,美女佳人,也不如掌柜的一句话分量来得重。
冷冷扫了他一眼。
目光寒撤犹如深潭。
甚至没有一丁点的波动。
仿佛一座无情的杀人机器。
从那张冰冷的脸上,彭濡阳似乎终于感受到了什么,猛地一咬牙,竟是挣扎着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往城外跑去。
嗖——
只是。
他都还没跑出几步。
昆仑右脚缓缓踏出一步,身形如弓拉开,提起手中长枪重重一抛。
寒光撕开夜色。
瞬息间便追上了彭濡阳那道惊慌失措拼命奔跑的身影,嗤啦一声,枪头一下洞穿后背,从小腹刺出,同时余劲半点不减。
染血的墙头嘭的一下刺穿青砖地面。
将他整个人钉死在地上。
卸岭群盗还在四处追杀那些慌不择路的府兵。
昆仑这一枪,被无数人看在眼中。
见到土司死去。
原本还心存侥幸的府兵,最后一点心气也彻底烟消云散。
王都死了。
他们这些人就算苟活下去又如何?
纷纷扔掉长枪苗刀。
跪倒在地上。
……
“城内起火了!”
山外谷中高崖上。
袁洪站在一株古树之上,望着远处老司城中忽然冲天而起的火光,不禁大声叫道。
“火?”
树下山谷中。
一直骑在马上,时刻待命的花灵,闻言,一双漂亮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从陈玉楼他们一行人离开起。
她就在等信号。
如今终于来了。
“陈大哥他们肯定是得手了……走,去城外接应。”
攻城之难,花灵其实也再清楚不过,但她对陈玉楼却有种无与伦比的信心。
在她心里。
这天底下就没有陈大哥攻不破的城门。
“走!”
比起之前人影幢幢的山谷。
此刻谷内就要显得寂寥许多。
只有寥寥十多道身影。
被留下接应,说实话,他们心里都有些不太舒服,倒不是为了先登之功,而是如此天大的事,自己竟然没有亲自动手。
等过段时日回了山上。
其他弟兄说起今晚夜袭老司城,大破土司府的事迹时,他们连吹嘘的资本都没有。
只能低着头躲在一边羡慕。
但眼下……
趁着接应。
说不定也能砍他娘几个。
到时候七十岁了,都能吹上几句,
滇黔湘三地,土司无数,但自古能当得上土司王这三个字的却唯有彭家。
这要是能拧下彭家土司的脑袋。
别说南北一十三省绿林,就是全天下江湖都会流传起他的名字。
哗啦啦——
随着花灵一字落下。
刹那间,寂静的山谷密林一下被急促的马蹄声打破。
袁洪从古树顶上一跃而下,将近落地时,双手猛地抓住一根老藤,借势一荡,随即稳稳落在马背之上。
迅速追上前方众人。
这一趟他们虽然只有寥寥十来人。
但声势丝毫不弱于之前。
甚至因为城内那片冲天而起的大火,显得更加有恃无恐,越过大河长桥,提马直奔东城门楼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