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还能撑上几年。
她不能再像往常那样任性了。
“哎……”
一直到女儿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阿枝牙长长吐了口气,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多岁。
自己的闺女,他最清楚。
两个人都是犟种,一旦决定的事情,就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当年的他,就是因为如此,明明就是一句话的事,可惜怎么都不愿退让一步,结果生生看着女儿被困在那鬼地方十多年。
如今看来。
时间改变了许多,却没能让她性格有半点更改。
……
金乌西坠。
日落残阳如火。
暮霭沉沉中,一支沉默的驼队缓缓而来,少说一百多头骆驼,即便放在西域,也是难得一见的景象。
厚重的行李,让有着沙漠之舟的骆驼似乎都难以承受。
低垂着脑袋赶路。
不时发出几声低鸣。
身后一望无尽的戈壁滩上,留下无数脚印。
看驼队中人,风尘仆仆,满身倦色,赫然就是从鱼海出发的陈玉楼众人。
眼看夜幕就要垂下。
花玛拐正琢磨着是不是就近找个能够避风的山丘下安营扎寨。
前边似乎就不错。
黄沙中,隐隐有一片山脉起伏。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
一阵苍老却激动无比的声音便从队伍前方传来。
“到了……”
“到昆莫城了。”
帕特骑在骆驼上,手舞足蹈的大声说着。
“这么快?“
花玛拐心头一动。
因为来路都是茫茫戈壁滩,时间一长,根本没有距离观念。
他只知道,从鱼海到昆莫城,大概五百多里路。
这转眼已经是第三天傍晚了。
一天紧赶慢赶,差不多一百来里,这么算的话,似乎……刚好?!
想到这,他不敢耽搁,立马从队伍里走出,招呼了迎面过来的帕特一声。
“真到了假到了,老爷子,你可别乱说。”
“这,老头子哪敢胡说八道,再说,我自小就在这一片长大,前边那条山梁,就是羌吾岭,不瞒您说,我小时候没少在那放羊。”
帕特咧嘴直乐。
一行人里,没人比他更想早一日抵达昆莫城。
毕竟巴依老爷跟他允诺过。
只要安然将贵人们护送个来回,就放他自由身。
他一辈子在老爷家当牛做马,如今总算看到了一点曙光,怎么能不激动万分?
“过了羌吾岭,就是昆莫城。”
“这座古城恰好被几条山脉遮住。”
听他说的如此清楚,花玛拐已经信了九成。
当即带着他去找陈玉楼。
等两人一前一后,越过足有数百米长的队伍,才总算见到了人。
此刻的他,正靠坐在驼峰间,双眸紧闭,手中握着一枚玉石,似乎是在修行。
“陈老爷……”
帕特哪里知道这些。
不等花玛拐阻止,他就已经开口。
还好,入定的陈玉楼瞬间便醒了过来,手腕一翻,掌心中的玉石瞬间消失不见,目光平静的看向帕特。
“老爷子,说过好多次了,不用叫我老爷。”
“是是,看我这脑子。”
帕特一拍额头,他心里全是进了城之后去找自家老爷的事,这会哪里顾得上这些小事情。
“什么事?”
“陈掌柜,到了……前边就是昆莫城。”
“到了?”
闻言,陈玉楼目光不禁飘向一旁的花玛拐。
他这几日,除却吃饭休息,其余时间,心神几乎全都沉浸在符箓之术中。
踏入洞天境后。
他能清晰感觉得到,再想如之前那般破镜如喝水,几乎没有半点可能。
一入洞天,修的便已经不仅仅是身,而是神魂命数。
除非再有一次昆仑山龙丹那等惊世机缘。
否则……
就只能靠着勤修苦练,一步步走。
所以,他打算趁着这段时日,好好修一修丹器符阵四艺。
从喀什带回的大量和田玉,正是再好不过的练手材料。
而今他手中所尝试的,乃是记载于青木长生功中最为简单的一道符箓。
镇煞符!
能够镇压邪煞、清除妖气。
不过,即便是最为简单的一道,想要入门也不容易。
这一路上,足足两天多时间,他才终于将符文刻录到了玉石上,至于究竟有没有用,还得试过才知道。
一心沉浸于修行。
赶路之事也就没去管。
没想到,这一下从入定中醒来,竟然就已经到了。
“是啊,陈掌柜,今夜总算不用再夜宿荒地了。”
帕特咧着嘴,露出一口被旱烟熏得焦黄的牙齿,兴奋之色根本掩饰不住。
见状,陈玉楼稍一琢磨便反应过来。
他隐隐记得老爷子曾提过一嘴。
如今好事将近。
换做旁人,估计也是如此。
“那还等什么,招呼弟兄们,加把劲,今晚城里过夜。”
“好嘞,掌柜的,我这就去通知。”
花玛拐喜不自禁的回应着。
不多时。
消息传出。
原本还略显颓然的众人,当即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队伍行进速度一下拉快,身后戈壁滩上烟尘四起。
只一刻多钟。
等队伍越过羌吾岭。
果然。
借着最后一点天光。
众人远远就看到……一座古老的小城豁然而现。
一排排带着西域风格的土楼,鳞次栉比。
最外围的城楼上,已经挂上了风灯,光火摇曳,照出一片难得的喧闹。
“走,入城。”
虽然小城并无宵禁。
但早一刻入城,就能早些坐上酒楼,或者冲上个热水澡。
谁能忍得住这种诱惑?
何况,昆莫城地处丝绸古道的必经之路上,虽然不大,但胜在各族聚居,风情无限,光是食物就比喀什那边丰富无数。
而他们在戈壁滩上连吃了几天的黄沙灰尘。
今晚总算能好好开开荤了。
想到这。
陈玉楼也不犹豫。
一挥手。
顿时间,身后山呼如雷。
驼队越过山梁,直奔夜幕笼罩下的古城而去。
明明是驼铃悠悠。
却硬是被心急如焚的众人跑出了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