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义哥。”
珊瑚海项目的三楼角落办公室里,周义把项目的“整改大纲”给到了开发商的熊图,熊图是建工方的太子,虽然是没什么资历,但老爷子熊信给他安排和周义一个办公室,意图就很明显了,几千亩的文旅地块,开发商的另一方亚旅集团拿不出多少资金放在这里了,往后还得看合作开发商熊信这边打钱。
这间三楼端头的办公室,原本是用来做会议室,熊图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换上了一套现代风,同体的餐桌换成了每人一桌,用不上的文件柜清理掉,打印机等办公用品全堆门边,茶几沙发都整两套,一套推门就见,另一套也对着门,只不过用周义工位所间隔开来,不仅桌椅是新的,连墙上的党建内容都抠掉,换成了星空油画。
此时在工位后的小茶室,二人相邻而坐,熊图泡茶,周义这个总,一边喝茶,准备着说辞,向经理汇报方案。
熊图放下茶具,拿起两页组成的内容,扫了一眼后,起身去拿笔。
“这第一条就很好,绝对统一,统一价格,统一佣金,统一项费。”熊图边走边说?
这第一条最重要的就是数字,数字背后的意义不仅仅钱,还是许多人为数字的贡献。
周义不语,这第一条哪怕熊图不明白,他家老爷子熊信也定能理解。
回到茶位的熊图,没有急于梳理下一条内容。
“这几家一级看人下菜碟的事老爷子跟我讲了,一家一个数,我们特么把身家押在这里,灰头土脸不挣钱不说,让他们先赚了。”熊图说。
“咱们房价这块义哥有什么思路没有?”
周义回答,“提10个点!”
“还提呢,咱们目前已经不低了呀。”熊图不解,珊瑚海项目已经是方圆40公里内最贵的楼盘了,再提价怕是连渠道分销都要跑了。
“这第一条的核心就是降本增效,往下所有的逻辑都是围绕这个主旨而生的。”周义说道。
“那增效呢?”
“提高一二级佣金点位,我们的团客,能不辞千里过来旅居或旅游,房价加5个点或10个点,他们没有这个概念的。再者降低我们的运营费用,来咱们这儿玩的,不论是游客还是团客,不论是住店餐饮,还是买那么一瓶水的普通消费,都按照成本价,或略低于市场消费,我们得让他们玩的开心。大小节点,再进行调价就是了。”
熊图听着听着,眼睛里冒出了画面,但又不好认同,说,“这个回头我让上面核算核算,那统一项费呢?”熊图接着问。
周义饮一口茶,稍微放慢语气,说,“咱们的费用降下来之后,吃住玩可就得收费了,不然你看这些团客,开开心心的来,又开开心心的走,我们全程陪着,干啥呢?”
熊图拍案,面露不爽。
“去他妈的白嫖团!”熊图气愤道。
从几波团客中得到的分析,相当一部分团客来到项目,玩的时候活蹦乱跳,在收听讲盘或推介项目时,宛如死鱼,很明显,人家压根就是来玩的,之所以配合演出,那必然是渠道发团时已经做好预案。
而这些团客,缴纳的费用还不低,三天两晚五天四晚什么的,刨去游玩的各种费用,而吃住这块,项目包了,这些发一次团从一个团客身上怎么也能挣个五七百,20个基本就能挣1万,一个月来个三四次不成问题,即使不成交,那些“水团”怎么也能挣个三四万。
在亚城项目之前,珊瑚海的团费成本通常会在结佣时扣除,到了限购后,已经好多个月没有结佣了,也就是如今的运营团队,都在垫运营成本。
周义的到来,就是作为刀手,推动珊瑚海项目许多流程的调整。
“周总。”办公室门外,伴随着叩门声,一个置业顾问在门外求见。
周义扭头看去,站了起来,顺带招呼来人入内。
10分钟前,周义的微信收到了此人的辞职请求,周义则向现场的临时主管韩舒妍了解情况。
“怎么回事?”周义问道。
“我还是离职吧。”置业顾问说道。
“什么原因啊。”周义再问,其实已经从韩舒妍处了解情况,韩在这个项目没几天不存在带主观色彩去编排某人,但周义还是听听这一方说的。
“哎,正常的离职很正常嘛,这个项目挣不到钱,那不就换一个咯。”置业顾问说。
“但我从韩主管这块了解,说你是别的原因,究竟怎么个事?”周义接着问。
置业顾问一下子说不上话,头低下看地板。
“请坐。”周义伸手向茶几边的沙发示坐,自己则坐在另一张单椅上。
置业顾问坐下来后,只是“哎”了一声,又停下了声音。
“因为什么原因不在岗位上啊?”
“嗯……”置业顾问支支吾吾。
“谁都有私事的,跟同事之间说一声,群里报备一下,那不完事了么?”周义说道。
“我……”
“忘记了吧?”
“对。”置业顾问终于不再吞吐,说出了像样的一个
“对韩舒妍韩主管有什么看法,或者对我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说。”
“不是的不是的。”置业顾问连忙道。
“不过,前台,现场这些场合就没必要讲了,上办公室里解决,明白的吧?”周义温和道。
这名置业顾问,知道接的是水客,也不上心,接了一个电话,跟客户说了一声“失陪”,就没了人影,等到客户走了都没有再出现。韩舒妍一直在案场看着,看到这名置业顾问后就询问了情况,只见对方突然烦躁起来,韩舒妍再说离岗报备的案场规则,她也全不理会。
无奈之下,韩舒妍搬出了周义,告知置业顾问,不跟她说,那就跟周义说,案场也有案场的规则,上班就得有上班的态度。
置业顾问直接就私聊周义,要离职。
“明白。”置业顾问回应。
“真不想干了?”周义笑着问道。
“也……不完全……”置业顾问再次欲言又止。
“你请现场坐班的几个同事喝奶茶,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好吧?”周义看着置业顾问,也看了内里坐着的熊图,补充说道,“你的突然缺岗毕竟也影响到他们的工作了,今天就当什么没发生,但你没有什么有效动作的话,哪天别的同事也无故无报备缺岗,大家就有理由向你今天这样。”
“嗯,明白。”置业顾问说。
“请杯奶茶,不算太过分的要求吧?”周义说道。
一边的熊图全程关注,第一天共事,周义处理事情的办法不禁让他眼前一亮。
“不过分不过分。”置业顾问连声说,她也没想到领导这么好说话,接着道,“那周总你喝什么?”
“哈哈,谢了,不用了。给你省一点,案场的新管理办法在下午夕会公示,有不少基金项目,以后有的是机会请我喝。”周义说。
“好吧。”置业顾问回应道。
周义点上一根烟后,再问,“还有啥事没有?”
“嗯……没有了。”
“那还愣在这干嘛呢,干活去呀!”
处理完一件划水摸鱼的小事,周义回到工位后的小茶间,办公室里的两个人继续方才的内容。
“降本增效,挺好,只是……”熊图疑问,他一手拿着材料,一手拿着笔,嘴里还叼着烟。
“怎么开展呢?”
周义说:“那得看是要硬来,还是软来。”
熊图一听,立马起身,去到安装好电脑的办公桌,拿起本子而后折返到小茶间。
回到茶位,熊图的视线、手里的笔,以及挺直的身躯一下子构成了直角三角熊。
“这是……勾股定理?”周义打趣道。
熊图回应道:“我这不是怕漏了啥么,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
好吧,周义只是想简单做个方案探讨,但办公室俨然成了笔录现场。
周义时而拍胸脯高谈阔论,时而低语示意小心隔墙有耳,这样的一种状态更像是传销的讲师,他不仅仅对数字高度敏感,也预测着常态下的人性弱点。
“咱们这个场子里,说实话叫总的这些人都不简单,硬来的话必然会有抗性,如果他们联合起来,哎,老子他妈不赔你们什么国企玩了,挣笔小钱就滚蛋,或者随时撤场,那咱们的损失更大。”
“还有咱们需要长时间做点数据了,不单单是房价的,成交上也需要做点数据啦。”
熊图才来项目两天,哪里听得懂这高深的词句,瞪大眼睛,又完全接不上话。
“哈?”
周义站了起来,说:“所有的销冠都懂做数据,像那个什么最伟大的销售员,平均每天卖一辆车,那你信么?”
“我信个锤子。”熊图回答,只要稍微思考一下问题,都不会人云亦云了。
“假如遇上极端天气,很长一段时间店里都不来人,我就做不到稳定销售,或者另另外一种情况,销冠的奖励很有诱惑性,我跟第一名的差距又不大的情况下,那我该怎么做?”
“嘿,”熊图喝上一口茶,继续说,“那我自己给自己下一单,销冠的名不一定有用,但销冠的奖励,绝对好用。”
听到这个回答,周义十分满意这位刚入行的大龄徒弟,举一反三要求太高,能做到反一到二的,那都是可造之材了。
“那就好办了,限购了之后,咱们的客户买房难度上去了,银行也不像以前那样放开手脚地跟开发商合作了,那咱们没挣钱,又要投钱续建,销售往后也要整合到咱们底下,也要开支,也要各种招待吧,还有各种营销成本,国企这边肯定也不完全掏,即使卖不出去房子,人也旱涝保收。”周义不紧不慢,娓娓道来。
“具体是……”熊图问。
“工抵。”周义说道。
“哈?”
周义继续说道,如同教着一个学生的老师,他说,“说到工抵房,市面上可能有各种各样的消息,但这对我们来说是最有利的,咱们几千亩的项目,要投入的费用远远比测算的要大,而操盘的逻辑可不仅仅是做好一两件事。”
“嗯。”熊图一边回答,一边在本子上记录着内容。
“我们所在的地方,一直有着一双无形的手在操盘着,什么人均工资又提了,各种数字指标又上去了,但假如我们的数据下降了,相当于告诉你相当一部分人挣得还没去年多,换做是你,会不会焦虑?能给大众信心的数字,才是有意义的。”
熊图的眼里此时已经看到了新大陆,他可没想过工抵房还能这么玩,此时他就像个小迷弟,一个劲地给周义点赞。
“房价做高一两万说不定我们就能多做一场活动,多接一波小团客,或者几个微推。”
“那最后就让客户来买单了呢?”熊图反问道。
“不然呢?少部分人的操盘确实能把银行当冤大头,银行屁颠屁颠地把开发商的房收了,可能这个过程中他们也能尝到点甜头,最终也还是得不偿失,但那是小概率事件,不足为例。”周义说道,又点了一根烟,长舒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