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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最怕的就是听慕千尘说这些肉麻的话,像糖衣炮弹,攻破我的堡垒,可又明知他不是真心的。所以我必须坚守阵地,绝不可以让他有机可乘。    师父总同我说,人一旦有了欲望,就会有烦恼,有痛苦,有顾虑,无论做甚么,都不会畅快。    是以,我坚决不会同意自己喜欢上慕千尘!    我趴在他背上,那种感觉很温暖,又十分踏实。想不到被人背着,也是一种蛮舒服的感觉。我尽量抬着头,不让自己的脸靠他太近,以免产生什么误会。    慕千尘却将头靠近我的脸,这才举步向门口走去。    自打出了门,一路上,全是身着战铠的破云军,严阵以待,从我闺房门口,到我家大门口,再到外头的街道两侧......唯一不同的是,人人手腕处系了一根红色的丝带,且一向没有甚么表情的脸上,纷纷带着喜庆又难掩激动的笑。    徐乐珩跟在我们身后,破云军跟着徐乐珩两人一对向门口撤退。我原以为外头已经热闹至极了,虽不会摩肩接踵,但也一定人满为患,毕竟,名满大端的镇国大将军成亲,那些挤破头想要嫁给他的小姐名媛们,怎会不利用这个机会一解相思之苦。谁知,除了我爹请来吃酒席的客人,竟没有一个前来看热闹的人。    我心中十分纳闷。    迎亲的队伍,从我家门口排到了街尾,我爹替我准备的嫁妆,摆了我家半个院子。我爹怕我去了将军府抬不起头,果然将我家半个家财陪了去。    慕千尘背着我出了葛府的大门,由八匹矫健的枣红色战马拉的轿撵停在门口,他将我轻轻放到轿撵之上,继而扶我坐下。我爹出门来,只唤了声星云,已哽咽。    看着他一夜间苍老了的脸孔,新添的银发,我心里像有把刀子在割。怕爹担心我,我尽量装出一副十分轻快的样子,道:“爹,我这就走了,过两天会回来看你,给你带好吃的东西。”    爹便用袖子擦了擦纵横的老泪,忍住哽咽,“嗳!嗳!好!好!”    慕千尘扶住我爹,安慰他:“岳父请回,过两日我会带着星云来看您老。”    爹便恋恋不舍的从我身上收回目光,早有破云军的战士从慕千尘手里接过我爹的手,将他扶了进去。    我将压在心头的一口气,缓缓舒了出来,却依旧觉得沉重。    这一走,我便从此是慕家的人了,生是慕千尘的人,死亦是他的鬼,同我们葛家,将再无瓜葛。    慕千尘翻身上马,他身后三百破云军亦跟着上马,铁铠翻动之声,十分响亮,将这世间一切的声音几乎掩盖殆尽。    随着礼乐之声的响起,轿撵缓缓启动,慕千尘策马走在一侧,在破云军的护送下缓缓向将军府方向而去。    一路上,本应热闹的大街,只余把守在街道两旁的破云军,行人一个都不见。    我十分不解,便隔着盖头问慕千尘,“路上的人呢?你把他们怎么了?”    慕千尘立刻向我解释,怕人多发生骚乱,因此让破云军暂时把守住我们要经过的路口,待迎亲的队伍一过,立刻就放行人过路。    看着空空荡荡的街道,笼罩在周围的铁一般肃然的气氛,我一向不知道紧张的心,此刻竟也紧绷了起来。    果然,我还是不太适合这种官宦人家的礼制,我就应该像平民百姓一般活着,才觉得舒坦。    苍天呐,为甚么要让我嫁进这种官宦世家?    我到现在都还没想通。    从我家到将军府,隔了四五条主街,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我一番的呼天抢地,我们已走到了将军府外。    慕千尘扶我下轿,早有将军府的人一排排站在府邸外等候迎接新人,那阵势,十分浩大。    喜娘将一个火盆放在门口,指引我同慕千尘踏过火盆。右腿迈上火盆上方的那一瞬,我的脑海里竟然冒出一个令人发指的想法——要是喜服被火苗舔上……    然而,这想法只在我脑海里蹿了个头,慕千尘已掺着我迈过了火盆。    将军府有多大,上次我领教过,一路浩浩荡荡进府,虽隔着盖头,我仍旧看的清府中布置的十分隆重。喜乐自耳边响起,一路上,恭喜之声不绝于耳,我好似踩了一团棉花,一路软软的到了前厅。    厅中左右两边齐齐整整站着将军府的下人,厅外层层叠叠全是观礼的人,慕千尘的爹娘——老侯爷同塞木郡主分坐在主位上,等着我们行大礼。而主位上方,坐了位身着明黄衣袍,头戴凤冠的华丽女子,正带着浅浅的笑审视我。    想必这位,就是慕千尘的胞姐,懿贵妃了。果然是皇家的人,华贵雍容,气势十足,就连自己父母,都要坐在她下手。    想到姐姐将来进宫,免不了得同这些人打交道,我便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而在贵妃一侧,又坐着为极其年轻的男子,看样子,不过二十三四岁,外表俊郎,剑眉入鬓,十分的有气度。    想必这位,就是主婚人,九皇子李弈了。    此时,他从位子上起身,提示我们拜天地,我便同慕千尘转身,朝着大厅外的天上拜了三拜。继而又拜父母,拜过后,请父母喝茶,我得跟着慕千尘叫“爹,娘”,虽不是很情愿,可这过场,还是要走。    塞木郡主面无表情,倒是老侯爷显得十分高兴,和蔼可亲的应了一声,让我瞬间想起了我爹。    接下来就是拜那贵妃,由原本的弯腰行礼,得变成下跪,幸而那贵妃心疼弟弟,及时抬手,道了句:“免了。”    最后是夫妻对拜,我同慕千尘拜过后,将将起身,就听外头传来一声极响亮的声音。    “陛下驾到,闲杂人等,回避!”    想不到真能见到我们这种贫民百姓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的皇帝陛下。我顿时周身一凛。又在心里细细盘算,得看清楚些,回去讲给姐姐听,她一定喜欢。    显然,大厅内所有同我一样,皆是一凛,所有闲杂人等统统退下,只余老侯爷、塞木郡主,贵妃,我和慕千尘。    我们跟在老侯爷和塞木郡主身后,最前头是贵妃,她右侧是李弈,所有人齐齐拜倒在地,等着皇帝驾临。厅外,有阶品的官员亦跪拜在两侧,其他人纷纷回避。    片刻后,从外头传来急急的脚步声,应该是开路的大内侍卫,进来后,上百人,分站在大厅周围。    又过了片刻,这才听到一声呐喊:“陛下驾到!”    我虽低着头,看不见外头的情况,但从轻微到几乎不可闻的脚步声中,听出来应该是皇帝到了。    果然,一双明黄的靴子走过我眼前,跟了几十双墨绿的靴子,踩着小碎步,紧随明黄靴子后头。    皇帝走到贵妃跟前,说到:“爱妃平身。”    只短短这么一声,就已尽显皇帝威严。    贵妃谢恩起身,扶着皇帝坐到主位之上,皇帝这才对所有人道:“诸位爱卿亲身。”    所有人这才谢过皇恩,起身,噤若寒蝉般垂手站着。    这时候,皇帝将目光落到我脸上,隔着盖头,我胆子大了许多,也抬眸去看他。    六十多岁的老头子,虽然保养的好,却也经不住岁月摧残,脸上爬着几道明显的皱纹。他的眼睛似深井一般,没有任何起伏,看进去,只让人觉得浑身发寒。脸上的表情虽然十分轻松,却让人怎么都觉得那只是一副给我们看的,双眼永远也穿不透的面具。    我的心,猛的跳了跳,我立刻收回目光,不敢再看下去,深怕他透过盖头看到我的眼睛,撅走我脑海里所有的想法。    “走上前来,让朕瞧瞧。”    慕千尘躬身行礼,礼罢,他抬手掀开我的盖头,似乎怕我害怕一般,紧紧握住我的手,向皇帝面前走了两步。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我晓得皇帝是在说我,我便抬起头,却垂着眼眸,不敢去看他的眼神。    他审视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笑罢,对慕千尘道:“慕爱卿,你果然好眼光,虽是商贾子女,这模样,这气质,却是在朕后宫都难得一见。”    我低头,看到贵妃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十分明显的跳了跳。    皇帝又回头,对立在身后的李弈道:“弈儿,你觉得怎么样?”    李弈垂手道:“父皇所说亦是儿臣心中所想。”    哈哈,听那九皇子这般回话,我险些笑出声来,想不到马屁还有这样拍的。    我又斜眼去看慕千尘,只见他趁皇帝打量我时,不动声色的对李弈使了个眼色,李弈立刻反应过来。    “父皇,吉时将过……”    然而皇帝似走神了一般,李弈又唤了声“父皇”,他才回过神来。    “父皇,吉时将过,该送新人进新房了。”    皇帝便挥了挥手,对我们道:“去罢。别耽误了吉时。”    慕千尘立刻掀下盖头,这才拉着我行礼,礼罢,李弈带着我们向新房而去。    直到出了大厅,我才听到慕千尘长长呼了口气。    李弈便打趣道:“怎么,吓着我们慕大将军了?”    慕千尘勉强笑了笑,没说甚么。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便问他们:“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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