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机顶上的火苗擦亮夜幕,他动了动手臂,放下烟盒,抬头望向楼上黑漆漆的方形窗口。
“老袁在家?”
她极缓摇头。
“那请问你打算怎么反手给自己治胳膊?”他的下巴带动烟嘴,指了指药袋子。
这次换他探出自己的触角。
她盯着他唇间的亮橘色烟火,嘴角微微张了一下,那缕发丝又离伤口更近了一些。
“我……可以的。”
触角面无表情点点头,语调讽刺。
“能耐。”
“……我走了……”
她把涌到嘴边的道谢他送她回家的冲动咽回肚子里,转而嘟囔了一句。
“你开门。”
“手机不要了?”
“……”
不提她都差点忘了,他可真的太讨厌了,有时像个凶煞刁钻的讨债鬼,有时又像个揣着口袋扮酷招惹她的幼稚的浑小子。
但他已经掏出她的手机,开始正大光明读锁屏上的未读消息了。余光瞥到那是几条微信,她便问道。
“谁发的?”
“嗯……”他居然露出些许思索的表情,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才慢慢给对方下了一个定义。
“手下败将。”
什么?她不明所以,等他把手机还回来再看时,才发现那是闻元甫发的。自认识起,闻元甫就偶尔会在睡前给她发些关心、晚安一类的话,虽然她很早就已经明确拒绝过,但他还是格外坚持,她还没拉黑他的唯一原因是两人之间还有很多公事需要沟通。
她瞪了成辛以一眼,后者义正严辞。
“我说错了么?”
她深吸一口气,露出冷笑。
“没有,你最厉害了,拧了前女友的胳膊,又伤了她的脸,也不需要道歉。多厉害啊,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错呢。”
“所以这不是想给我的前女友揉几下补偿补偿。”
他挑挑眉,把刚抽了没几口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神态自若冲她伸出手,大掌逼近她的肩。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旧情人’这个说法。”
“你干什么!”
她缩回车门边,脑海中骤然映出中午那把老虎钳子,但仓促躲避间似乎碰到了右脸,那丝头发终究黏到了伤口正中间,疼得她眯起眼睛。
“别动。”
他的手指收了回去,从袋子里取出酒精棉签,窸窣两声,再抬手,靠近,轻轻挑走那缕头发。
“除非你想因为这个伤抬不起胳膊,然后明天团建的时候,让一队二队所有人都知道咱俩半夜打了一架?”
……
很久以前,外公教过他们两个一些推拿手法,类似魔鬼正骨的思路,能够极痛但快速地缓解掉这类扭伤导致的酸痛,起因是有一年暑假他贪玩打球挫伤手肘。
她还清楚记得,当时她就坐在边上吃冰淇淋,一边悠闲看他被外公揉胳膊揉得嗷嗷大叫差点满地打滚儿,一边幸灾乐祸地把这个画面录成视频发给了他。
时过境迁、风水轮转,她得先还这一笔债。
她警惕眯眼,看着他把棉签丢到一边,又用左手摩挲一下耳垂,打量了她一眼,眉峰微扬,那神态分明就是与她当年一模一样的幸灾乐祸,仿佛在说:
怎么样,准备好迎接心灵的洗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