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凡道乃是玄师卿独创的修炼之法,用培养炼体、移魂换舍的方式弥补先天不足,但危险性极大,移魂换舍的过程中死亡率极高,玄光之所以说非凡道是逆天之道,正是因为这跟夺舍重生一样,为修真界所不容。 玄师卿自有培养炼体的手段,从而避免夺舍带来的道德问题,自行培养的炼体若要接近人体,几乎可以说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因此非凡道产生的炼体似人非人,那是一种不被天道束缚,行走于世间的怪物。 玄光的炼体是她一手培养,但,从此之后,她再也没有培养第二具炼体,世间亦无流传非凡道之法,因为玄师卿本非凡人,凡人若是沿用此法,只会造成秩序混乱,玄师卿并没有告诉玄光她的真实身份,正因如此,玄光在这一点上产生了怀疑。 他偶尔觉得自己的存在不是真实的,自回到沐城以来,一日之内便获得了全城人的青睐,只要使一些小手段,便可以拥有了曾经无法拥有的东西,无论是权力地位还是女人。 太多的喜爱让他渐渐迷失自我,沉沦过后,他感到的是更多的空虚,玄师卿让他回到沐城,也许就是为了让他体验一次受众人喜爱的感觉,这一条路,并非是从地狱到净土,他恍然大悟。 落魄时活在别人的蔑视之中,光鲜时因他人的谄媚而沉沦,他始终活不出自我。 从此,玄光不再流连于风月场所,反而花更多的精力在与沐府周旋、研究修炼之法上,一面暗地里培养自己的势力,一面游走在各势力之间,凭着聪明才智、雷霆手段,渐渐将沐府势力瓦解。 那一夜,大火烧红了半边天,城中百姓纷纷望去,正是沐府的方向。 “鸩,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四周被大火包围,沐夫人衣衫凌乱,遍布泪痕的脸上满是惊恐,“我可以给你一切,你为什么要杀我?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 绝世美少年静静立于被火光照亮的朱红牡丹地毯上,美得近乎妖异,自信的笑容浮上脸庞,那一幕令沐夫人禁不住恐慌! “夫人,”玄光俯下身,轻捏着沐夫人的下巴,“若我是这个样子,你还会如此待我么?” 那一刻沐夫人惊恐地睁大眼睛,只见玄光的脸突然变得十分可怖,仿佛被人活生生撕下了脸皮!唯有那双泛着妃红光芒的眼眸依旧。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沐夫人惊慌不已,连连后退,附近烧着的帘子将她脑后的发髻烧焦…… “你忘记了吗?当初在火刑台上,你可是下令要将我活活烧死,为什么你就不信,我并非那个偷盗沐府牌位的贼子呢?”玄光叹了口气,摇摇头,“罢了,这些并不重要……” 沐夫人一下子想起府内牌位失窃一事,当年那个满脸渗人的乞丐……顿时胃里有什么在翻涌,立马干呕起来,火光中她的脸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分,灰烬黏在她白皙肌肤上,头发凌乱,丑陋不堪。 玄光冷冷俯视地上的人,说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与我有什么区别?” “你……胡说!我怎么可能是你这种下贱之人!”沐夫人的脸扭曲起来! “下贱之人……是么……?”玄光冷冷一笑,突然逼近,那张可怖的脸放大在沐夫人眼前,她几乎昏厥过去!“可就是我这样的下贱之人,在无数个夜里让你欲.仙.欲.死啊……不是么,夫人?” “啊啊啊啊……不要过来!!”沐夫人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疯了似的惨嚎起来! 玄光将她狠狠甩在地上,转身离去时恢复了真面目,他只不过施了一些障眼术,就将沐夫人吓成这样,人的心,真是脆弱啊。 沐夫人眼睁睁看着那少年从火海中横穿而过,反而不被火舌沾染,一时竟是痴痴地笑了起来,神态癫狂,已然崩溃。 “沐府被烧了!沐府被烧了!” 短短一刻钟,沐府被烧的事传遍大街小巷,这一夜无眠之夜,沐城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不断有人从被褥中翻身而起,奔来沐府外观看火势,却无人在乎沐府死伤,以及那位沐夫人的死活,据说,那晚他们看见一个翩翩美少年从火中走出,身上却是干净如初,不沾半点灰烬。 沐府至此气数已尽,此后一股暗中势力代替沐府守护着这座城,没有人知道谁是幕后主使,然而还是有不少人将那晚从火中走出的少年联系在一起,有人说他是火烧沐府的侠客,有人说他是天上来的神仙,那一场大火过后,火刑被废,沐城百姓安居乐业,江湖侠者四起。 “玄光真是做了一件好事啊。”玄师卿坐在虹谷中,面上浮起微笑,乌黑的双瞳看见千里之外的景象。 空中悬着一个散发着绿芒的光球,有声音自光球中传出:“你居然带一个凡人来到方外,真以为神皇不知道此事么?” 玄师卿说道:“我可没打算瞒着神皇,既然神皇到现在还未找我麻烦,看来他还是默许的。再说……”她眼珠子转了转,“虹谷属于方外与人间交界之处,并不完全属于方外,本尊并没有破坏规矩,对不对?” “就会投机取巧,千万年来你真是没点儿长进。” 玄师卿打了个哈哈,说道:“我就知道濯命你的心是向着我的……” “瞎说什么?应濯命从不偏向任何人。” “是么?本尊带那孩子来时,你并没有第一时间禀报神皇呢……” 光球另一边的尊者沉默了几秒,将话题转了回来:“你也太大胆了,将玄姓赐予一个凡人,而且那是一个十分浑浊的魂魄,善恶难辨,且才智非常,若是他用这副炼体行恶,人间会被他搞得天翻地覆。” 玄师卿面露讶异,说道:“连应天子都称赞的才智,看来小玄光真是个天才啊。” “休得再转移话题。” “我没有转移话题耶。”玄师卿撇了撇嘴,目光有几分迷离,“便是方外神仙,谁不是从凡人修炼过来的?我们不过是得神源眷顾,才有了今日的神权地位。玄光是俗世之人,我知道你看不起他并非因为他凡人的身份,而是因为他受浊世影响,但……本尊认为,身处浑浊,善恶难辨,正因他所经历的一切才导致了他今日的想法,谁能保证将来的他会蜕变成什么样子?” 应天子冷笑:“若你救的是一个魔头,那又当如何?你可以手刃魔头为人间除害,但人间可经不起折腾。” “唉,为何你就笃定他会成为魔头呢?”玄师卿叹了口气,左手五指张开,一朵冰花绽放在掌心,“人心这种东西是世上最奇妙的存在,越是污浊的土壤越容易污染植物,同时也可能会开出美丽的花,人的多面性你我身上皆存在,本就没有完全干净的人,除了那个世间唯一真正的神,谁不是如此呢?” “……” 移魂换舍之举并非轻而易举便能成功,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他躺在棺材边,随着玄师卿施法,只觉得全身仿若被撕裂一样的痛苦,恍惚间不知过了几个月,每时每刻皆处于痛苦中。 玄光若没有相当的觉悟,很有可能在移魂过程中死亡,被痛苦折磨之时,是玄师卿的声音一直在支撑着他,从而让他心中生出一股无形的力量,玄师卿说的没错,他是一个执着的人,他想要改变,彻底抛弃从前的自己,至少,他不想死在玄师卿眼前。 在漫长的黑暗中,他感受到自己在一点点变化,当他再度睁开眼的时候,新的世界展现在眼前——他看到虹谷最美丽的时刻,虹光披落在身上,双眼可见天地灵气,周身轻盈仿若御风,水潭中倒映出那张绝美的容颜,一切如同梦幻一般。 他走向小屋前的悬崖,看见玄师卿正站在悬崖边上,似是在望着谷中美丽的虹光。 “你来了,玄光。”她的声音十分轻盈,好像移魂换舍的成功早已在她的意料之中。 玄光来到玄师卿身边,这时他发现,玄师卿的双眼是明亮的,她的目光凝聚在山谷的虹桥上,眼底映现出世间万物。 那一刻他明白了很多事,玄师卿从来没有眼盲,那只是为了守护他的自尊才装成了盲人,她的双眼如同明镜,她的心清澈如水…… “大人……!”玄光情绪激动,一下子跪在玄师卿身后,“救命之恩,再造之情,无以为报,唯有效以犬马之劳报恩!” 玄师卿扶起他,微笑着说道:“这是你我之间的缘分,不必拘礼。至于日后造化,还得看你自身……玄光,莫要让本尊失望啊。” “……是!”玄光眸光微微颤动,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岁月未曾温柔待过他,却有人愿意用一颗温柔的心步步带他离开绝望与黑暗的泥潭,教于他世间的美好,从那一刻起他就清楚,对自己而言,玄师卿这三字的意义,比任何事物都要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