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找上门时,叶铭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
“你们找错人了。”
叶铭淡声道。
从侧面看过去,那专注呵护的神情,简直和叶老一模一样。
如今细想起来,邱秀英都觉得很神奇。
两个“毫无关系”的人,都拄着拐杖,都喜欢饲弄花草,还长得这么相像。
她居然从未将两人,联想到一起。
之前也有过好几次见面的机会,偏偏两人都擦肩而过了。
只差一点点。
邱秀英正欲上前说话,旁边的顾司衍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随后开口道:
“叶子秋,你还记得我吗?”
“我记得你。”
“细说起来,我一心向戎,从小立志要当兵入伍,就是受了你的荼毒。”
顾司衍无奈低笑,抬手指了指叶铭。
当年那个闪闪发光的少年,太耀眼了!
生为男儿,理当如此!
顾司衍低头垂眸。
盯着掌心里握着的,那只嫩的不可思议的白皙小手,轻声笑了起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叶铭动作一顿。
几秒钟后,继续若无其事的修建起来。
“不知道。”
就这样,邱秀英眼睁睁看着不远处的叶铭,咔嚓一剪刀,将一朵含苞待放的重瓣月季剪了下来。
随后,剩下满脸的懊恼。
叶铭自嘲道:“还能因为什么?”
“不就是我与正常人不同,少条腿罢了。”
明明是淡若清风的一句话,邱秀英却是灵魂为之一震。
她一直以为,像叶铭这样的人,早就看开了很多的事情。
比如:身残志坚。
这是她对叶铭一向的印象。
如今看来,未必。
日常掩饰的最好的,恰好是他最在意的。
叶铭自嘲地笑了笑。
随手将剪刀一扔,弯腰捡起地上的月季,放在手中把玩。
“多好看的花呀,可惜了。”
“别说是你了。”
“我妈,平日里多么善良和大度的一个人,可是又怎样呢?”
“当年我在战场上死里逃生,被炸掉了一条腿。”
“我给我妈打电话,问她。”
“我说我有一位战友,在战场上被炸掉了一条腿,余生怕是不能自理了。”
“我,能不能把这位战友,带回家。”
“当时,我妈是怎么说的呢?”
“她说:如果可以,最好不要。”
“花钱养他一辈子可以,带回家就算了。”
“影响不好,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月季花梗上的尖刺,扎在叶铭的指腹上,扎出了血滴。
然而叶铭淡淡的叙述,像是毫无知觉。
他整个人,像是被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悲伤笼罩。
天地之间,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孤寂,落寞。
浓密纤长的眼睫毛轻颤,一点清泪打在了花瓣上。
邱秀英在旁边看着,一颗心想被人用手紧紧抓住揉捏,快要喘不过气来。
“所以,这就是你这么多年,宁愿家人当自己死了,都不愿意回家的原因?”
“叶子秋,事实并非你想的那样!”
顾司衍厉声打断道。
“当年伯母之所以那么说,一颗心全是为了你。”
“她担心你,怕你把那位不存在的战友带回家后,别人会恶意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