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正元肠子悔青。
事到如今,只能死撑到底,“一派胡言。这是你的一面之词。本官还有人证与物证尚未传唤。”
林楚凡大喘一口气,“沈大人此言又差矣。既然审问我抢夺梅寒石一案。为何只我一人此留宿?苦主梅公子呢?”
沈正元心虚道,“梅公子伤势颇重,无法当堂对质。”
林楚凡宽衣解带,“这么说的话,我可不同意了。你们看,我这后背,还有我家熊宝前胸,哪一处伤口,不是灵月级高手所留?
梅公子伤重,可豁免审问。为何我不可以?还是说,炎国律法做不到一视同仁?因我父亲只是工部员外郎,而梅公子的祖父是堂堂商部尚书?”
洛云听不下去,“林楚凡,你不要借题发挥。《炎律》不容亵渎!”
见王子发威,林楚凡收敛许多,“王子明鉴。非我借替发挥。在这小小府衙之内,我炎国之律法,已变成部分官员清除异己的工具。更何况,传唤证人与证物,难道只传原告,不传被告么?还是说,以青禾公主之尊贵,不能为我做人?”
荆腾安静看着,不说话,也无表情。仿佛与他无关。纯粹的旁观者。
沈大人见王子有意纠缠,抢先问道,“林楚凡,你休要顾左右而言其他。本官问你,赃物贮灵石何在?”
楚凡听了直笑,“你们这些读书人,真够无耻。事情还没弄清楚,怎么就成赃物了?你如此言之凿凿,不怕青禾公主,将你也变成赃物?”
林楚凡把心一横,打算抱住青禾公主这条大腿,死硬到底。
沈正元深觉失了面子,“胡言乱语!妄议国主,该打!来人!”
见到衙役动刑,林楚凡吓一跳,“讲道理说不过,就恼羞成怒,屈打成招?王子殿下,荆大人,我炎国可有能讲理法之地?在原告到场之前,我不回答任何问题。先前所说,还请沈大人尽快落实。”
沈开元气得老脸通红。
本以为是打个助攻,今天的主角乃是大王子。不料惹出如此事端。
洛云也觉十分尴尬。
若青禾牵扯其中,还真没什么道理可讲。他深知,在这种事情上,青禾不会随便说谎。
荆腾提议,看押任务由刑部大牢接管。却被楚凡婉言谢绝,言说黑牢遮光好,睡得香。
他唯一的要求,多送些吃食。
炽焰城北,之风别院。
青禾正抱着无梦手臂摇晃,“郡主姐姐,我求你了,帮帮我吧。我昨天送书时,已经把牛皮吹出去了。若办不到,多没面子啊?好姐姐,我出钱,我出很多钱。上次拍卖赚的金币,多分你一万,好不好?”
无梦被她摇得娇躯颤抖,却无法应承,“如今的我,已不单是个杀手。我是蛮族首领的义女,是炎国之主册封的郡主,更是两国和谈的枢纽。
若是刺杀炎国属官,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再次兴起兵祸。到时候,死的人可能成千上万。两地百姓来之不易的太平日子,也会重蹈往日之覆辙。青禾,你真的忍心吗?”
楚夕握着玉佩,堆坐在椅子里,头也不抬,“郡主说的对,青禾,不要因小失大!更何况,楚凡的罪名还没坐实,不会有生命危险。不必如此激进,你莫忘了面具人……”
言及此处,楚夕忽然住口。
她讶异地抬起头来,看着青禾。
青禾被她看得不自在,胡乱吃一口小饼。
嘴里咬着吃食,支支吾吾狡辩,“那姓沈的绝对不是好东西!在这京师之地,竟帮别人欺负我洛氏王族!这次不杀他,今后我如何在炽焰城立足?况且,我更想弄死孟今那个伪君子。若连自家的狗都管不好,有什么理由向笔墨山发难?”
楚夕哑然。洛青禾,到底被楚凡带坏了?
无梦摇头,十分认真地告诫青禾,“七大派遍及大陆,远不是雪域或暗影楼可比拟的。孟今之事,你最好是与国主商量,再做决定。”
青禾嘴一撇,“你们都是坏人,不帮我报仇,我去找王兄!”
她委屈着,一溜烟跑出门外。苍荷行礼告别,赶紧小跑跟上。
无梦摇头失笑。
楚夕端坐起身,看着青禾消失之处,若有所思。
刚才她想提醒青禾,刺杀府尹太过激进,容易引起反扑。二哥林杰,是前车之鉴。却不曾想,言及面具人时,青禾突然紧张。
楚夕听闻,国主洛长风十分关注面具人。青禾更是向国主隐瞒了审问之事。
本来几件平常事,如今串联到一起,似乎不那么寻常。
父亲林凯,保护自己,推楚凡出去受苦难;暗影楼王富贵对此事了解颇深;国主关心面具人言辞;青禾隐瞒审问真相……扑朔迷离。
楚夕告罪一声,领着二人到花园散心。
之前赏春的溪流边,连翘早已凋零,入眼尽是绿意盎然。掩映着粉红色的芍药,夹杂几株颇高的向日葵。
楚夕手折一只芍药枝条,坐在桥上,一片一片,向水里放落绿叶。
她也不回头,自顾问道,“你们二人想好谁先来么?”
火苗谦让,“林飞先来。他常随少爷出入,危险更大。”
林飞推辞,“还是火苗姐先。此次少爷主要目的,是为小姐添些自保之力。我跟在少爷身旁,有熊宝护着,十分安全。更何况……”
林飞略显犹豫,“火苗姐年长。我还小,我不急。”
火苗气得抬手去打林飞,两人交战一处,手捏剑指,皆用梦语剑法的路数。
楚夕也不管,自顾丢叶子,任其随波而去。直到,剩下最后一叶,楚夕不再下手。
她将叶片举在眼前,注视良久,似有决断。连带枝条一起丢进小溪。
只听她言道,“那就火苗先吧。你们回去思量,喜欢什么样的器物,等楚凡回来,着手帮你们淘换。
今日有些疲累,晚饭没胃口,明日辰时之前,不准叫醒我。”
楚夕径自回房。留下纠缠的二人面面相觑。
王宫。
洛长风手翻一本奏折。
下边站着位颧骨略高的王子,低着头。
洛长风有意考校,“云儿,此事如何看法?”
洛云犹豫,“不知父王所问何事?”
洛长风扫了他一眼,“这本奏折里的所有,一切事。”
洛云正色道,“依孩儿愚见,此事多半不实。青禾虽年幼,但并非蛮横无理。况且,区区贮灵石,我王室并不缺那寸许之用,故而不存在抢夺一说。
孩儿窃以为,是那梅寒石眼见青禾消弭祸端,又赚些许钱财,心中不忿。却不敢直指公主,退而求其次,诬告林楚凡。”
洛长风不置可否,“孟今之事,该当如何?”
洛云有些迟疑,“孟学士素有才名,高风亮节,当为君子。定然是受到梅寒石欺瞒,才做些不实言论。”
洛长风大笑出声。将手里的奏折,甩在洛云身前。
他摆手道,“拿着这份奏折,去你外公府上,将今日殿上之言,完全转述与他。梁尚书自会教导于你。”
次日中午,楚凡被人从黑牢里提了出来。
本以为受审,却一直押送,还上了四面封闭的囚车,差点憋死两个伤员。
最终,被安排到刑部,一处厢房之内。
看着屋里一应俱全的架势,这是坐牢,还是休假?
不等他提出抗议,旁边的屋子冲出一群人。正是青禾公主带着皮蛋小队众人,最后还藏着聆风郡主。
楚夕抱着熊宝大哭。看得楚凡心里泛酸,也不知谁是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