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公主转过身,心头有些忐忑,面上却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问:“父皇还有什么事吗?”
陆昭霖怎会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微微一抬眼,打量了她片刻之后,才开口说:“苏更衣和齐嫔犯了错,都已经受到了惩罚。你今日也犯了错,却还未受罚。甚至于,你今日推了纯贵嫔落水,到现在,连句道歉的话都还没说过。”
闻言,永宁公主看向江诗荧,希望江诗荧和以往那些被她欺负过的小宫嫔一样,有眼色些,自己找个台阶下。
却不料,江诗荧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见永宁公主看着她,挑了挑眉道:“公主愣着做什么?”
那副样子,显然就是等着她道歉呢。
台阶?什么台阶?别做梦了。
永宁公主瞪着她,张口就要说些不好听的话,却被紫丁拉了拉袖子。又悄悄瞥一眼上首陆昭霖的表情,敷衍地给江诗荧行了一礼,没好气地道:“抱歉,本宫不该推你下水。”
然后,迅速站直了身子,不耐烦道:“行了吧?”
江诗荧轻轻将茶盏放回桌上,慢条斯理地拿帕子在唇上沾了沾,然后说道:“今日,公主是推我落水的凶手,我却是把公主救上岸的恩人。公主除了为自己的所做所为道歉,是不是也该对我的救命之恩道谢呢?”
这一次,紫丁没能拦住永宁公主。
江诗荧话音落下,就见永宁公主眉毛一挑,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然后一手指着江诗荧道:“本宫劝你见好就收,道谢,你配吗?”
闻言,江诗荧并未动怒,而是转头看向陆昭霖。
就见陆昭霖脸色一沉,幽深的眸子看着永宁公主,道:“永宁,你的规矩呢?”
永宁公主被他宠溺惯了,往日里她也曾惹怒过她父皇,但是天大的事,撒撒娇也就过去了。
也就是今日,紫丁非要劝她隐忍一些,在父皇面前装得乖巧一点,她才勉强压制住自己的性子。
但是打心底里,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振振有词:“父皇,我可是您的嫡公主,纯贵嫔能救了我,那是她的荣幸。我刚刚给她道歉,已经是看在您的面子上了。
她说她救了我,然而若不是她,我也不会掉进水里啊,她有什么脸面敢让我道谢?”
陆昭霖被她气笑了,问道:“照你这么说,你掉进水里,是纯贵嫔的错?”
永宁公主点点头:“如果不是因为推她的时候,我没有站稳,我又怎么会坠湖呢?”
“啪”的一声,今日第二个茶盏被陆昭霖扔到地上,碎裂开来。
然而即使愤怒到这个地步,他都没有将茶盏扔到永宁的脚下,而是扔向了另一侧,生怕碎瓷片溅起来划伤了她。
永宁公主再迟钝再莽撞,也知道陆昭霖此刻的怒气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喃喃道:“父皇。”
她的语气里带了委屈,觉得不过一件小事,何至于此?
她往日里,也没少欺负宫里的小妃嫔啊,不是从没被怎么样吗?今日纯贵嫔也没受伤啊,即使落了水,她自己不也游上来了吗?
况且,落水的又不只纯贵嫔一个,还有她呢。那种濒死的体验,她每每想起都害怕得浑身颤抖。
父皇却不关心她,只在乎他的宠妃。
陆昭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眼睛仿佛在看她,又仿佛看的不是她:“你刚出生的时候,还在王府里。朕记得,那时候你还是小小的软软的一团。后来你长大了些,娇气得很,谁惹你不开心了就发脾气,但是很快就会被哄好,笑得又乖又甜。”
他一面说,一面往前走。
他步步往前,永宁公主步步后退。
他的眼神里,是一些永宁公主看不懂的东西。
“朕一直以为,你只是娇气了些,却没想你是骄纵过了头。推人落水,你却丝毫不知悔恨。得人相救,你却丝毫不知感恩。不思己过,只知埋怨他人。”
然后,就听他叹了口气,道:“怪朕。是朕只知做一个慈父,忘了教养你的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