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8号,苏芷瞳几天前,亦或是半月之前,就开始惦记着今天这个日子。
今天不是他和虞红的结婚纪念日,也不是儿子或是谁谁的生日。即便是,也没有今天这个日子对他来说,显得那么举足轻重。
今天是他发工资的日子。
再过两天,就是他还房贷的日期。
他得保证,他们家的所有开支,都必须给房贷让路,避免拖欠。他清楚,像他这种弱势群体,是不敢和银行那样的庞大机构抗衡的。
每个月的8号,当他看到手机上的转账出现一连串的数字,自然是激动万分。虽说好景不长,两天后就只剩下零点几一个尾数,即便是这样,他也还是在一个月里过了两天有钱的日子。尽管这个钱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实惠,仅仅是在他手机里躺了两天。
倘若虞红的工资不够平衡家庭的收支,他就只能祈祷公司偶发慈悲,发给他一笔月度或是季度奖金。事实上,他的这种祈祷,甭管诚不诚心,就从来没有应验过。
今天上班,他貌似在做着自己的工作,其心思却在手机上。他只有听到转账的熟悉提示音的时候,他才会安下心来。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中止了苏芷瞳焦急等待的心情。他瞟了一眼手机,是妹妹苏芷晴打来的。
他和苏芷晴同在岚城,平时都在忙碌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很少联系和来往,一般性的问候几乎没有,顶多有什么急事,才相互通一下气、联络一下。许多时候,他甚至都忘记了,在岚城他还有一个亲生的妹妹。
这让他对苏芷晴怀有深深的愧疚,有失作为哥哥的护幼之责。苏芷睛已过而立之年,依旧孤身一人。在他看来,至少有很大一部分是他的原因,是因为他对妹妹的关心不够。
苏芷瞳捂着手机,走到办公室的走廊外面。
“喂,我是……”
苏芷瞳连“哥”还没说出口,就听到苏芷晴急不可耐地说。
“哥,爸昨天来了,住在我那里。我今天要出差,现在在机场。你下了班,赶紧过去一趟,把爸接回家。等会儿我把地址发给你。”
苏芷晴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喂、喂………”
苏芷瞳再把电话打过去,己是嘟嘟的忙音。
他本来想解释一下,他的家,也就是60平的一室一厅,她又不是不知道。儿子十岁了,弄的一个钢丝床,搁在他和虞红的卧室里。这种情况,怎么把爸接到家里?关键是睡哪? 总不能在客厅里打地铺?爸既然住在她家里,何必多此一举呢。
他估摸着下了班,先去看望一下爸,然后他们全家请爸下一次馆子。他也只能做到这些孝敬父母之礼了,其它的他真的不敢奢望。这些计划外的开销,他还得和虞红去商量,甚至是去恳求。
公司里的同事,每每谈论起男人的零花钱,大多各有各的妙招。好像只有他是独一个,从来兜里就是囊空如洗,比脸还干净。
正在他愁眉不展,手机里工资到账的提示音响了。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他还稍有小激动,此刻他却完全没有这种心情。他只是漠然地瞟了一眼那串数字,就让他惊愕不已。
账上的钱比之前的少了二百,意味着这个月的房贷还差二百。
怎么回事?他有些慌乱,匆匆回到办公室。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声地问同事小张:“你工资到账了吗?”
小张两眼盯着电脑屏幕,漫不经心地说:“到了,才到的。瞳哥,你的没到吗?”
“到了。但比上个月少了两百。”
“啊?我还没细看。”
苏芷瞳心想,谁像他这么锱铢必较地关注自己的工资呢。
小张再细看他的工资,“还真是。咋回事?”
小张突然站起来,朝办公室里的人大声嚷嚷:“喂,你们知道吗?这个月的工资少了二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没有人给我们一个说法?”
一时间,大家开始窃窃私语。
苏芷瞳趁小张说话的间隙,偷偷溜到自己座位上坐了下来。
经理听到办公室里吵闹声,出来解释道:“是这样,华南发生了特大洪灾。一方受难,八方支援。我们是不是每个人都应该献点爱心?公司就让财务在大家的工资里扣了两百块钱作为捐款。有什么问题吗?”
既然是如此,大家似乎都没有什么异议,一个个又开始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苏芷瞳依旧纠结于自己的房贷,埋着头,不自觉地咕噜出小声,“捐款难道不应该是自愿的吗? 为什么要强迫、要一刀切?”
经理似乎是听到他的嘀咕,移步到他办公桌前,严厉地问:“苏芷瞳,你有意见?”
苏芷瞳躲闪着经理逼人的目光,语无伦次,“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