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高考一结束,她知道自己考不上大学,还没有等分数下来,就和同村的两个女孩子相约去了广州。
她们没有好的学历,找不到正经的好工作,只能到工厂里的车间当了一名流水线上的工人。一天工作十多个小时,站在一平米的位置,就像唐僧给悟空画的一个圈圈,反复做着紧张、无聊的同一个动作。她受不了,跑了出来,在一家餐馆打零工,也就是清洗碗筷、擦桌子、拖地之类。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和常光顾他们餐馆的万震西俩人一搭话,同一口音,亲不亲 故乡人,一来二去俩人就好上了。那时候他们都太年轻,也不懂什么是爱,就是两颗孤独的心撞在一起,需要相互取暖、依偎。
他说他要娶她,她同意了。过年的时候,她把他带回了老家。她爸一听说他是一建筑工地搬砖的,没有什么手艺和技术,当时在吃饭的时候就甩脸子。她知道她和万震西没戏了,就离开了家回到广州。
没过多久,震西从工地上摔了下来,全身粉碎性骨折,人完全瘫痪了。带震西的包工头给她拿了五万块钱,让震西住进了医院。包工头通知了他家里,震西的弟弟震东赶了过来。
震西在医院里一天开销一千多,不到两个月,她和震东身上的钱全部花光了。她回了一趟老家,想找家里弄点钱。她爸一听说是为了震西,还是一个残疾,不但钱没弄到,还被她爸臭骂了一顿。
她回到广州,震西依旧未见好转,躺在床上动弹不得。那些日子,全靠震东没日没夜地在码头扛包赚钱,尽管停掉了震西的一切护理,还是只能勉强支撑他在医院里的药物费用。
有一天震东坐在地上,满脸泪水,拉着她的手说:“姐,我累了,我帮不了我哥了。”
她抱着震东,眼泪簌簌往下流,“震东,你尽力了。我们回老家去吧。”
震东一路背着他哥坐车、步行,她陪着兄弟俩,艰难地回到了他们的家。
震东妈听到他们的声音,手持拐杖,摸索着地面,跌跌撞撞走了出来。苏婷见老人眼睛不好,上前扶了一把。
老人抓住她的手,“姑娘,你是谁呀?”
苏婷看着兄弟俩说:“妈,我是震西媳妇。”
老人老泪纵横,双手高高举起,“姑娘,亏了你了。老天开眼了!”
以后的日子,震东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在田里劳作,苏婷在家里照顾一个老人,照顾一个瘫子,烧火做饭。
不久,老人就走了。
那年震东不满十八,本来地里活就干得不利索,一季小麦、水稻下来,收效甚微。
震东跟苏婷说,“姐,在这里,我们迟早会饿死。去城里闯吧,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
震东虽然比她小两三岁,但他有思想,有闯劲,她慢慢的对他产生了许多的好感,“震东,你到哪里,姐都陪你到哪。”
后来几经辗转,他们一家三口来到岚城,找到一处建筑工地,用随身携带的行李搭了一个窝。她和震东白天在工地忙碌,震西一个人躺在那个窝里。就这样过了一两年。
有一天,她和震东晚上回家,发现震西不在那个窝里,四肢八开地躺在不远处的一条马路上。
震东焦急地问:“哥,你爬到这里来干什么?没看见马路来来往往的渣土车吗。你不要命了!”
震东抓住他的双手,要把他放在他的背上,震西使劲地挣脱掉了,大声喊了起来,“你们让我去死吧!我看见你们这样,我受不了。”
苏婷知道,震西想死,在他们老家就不只一次地跟她说过,只是找不到好的死法。到了这里,他天天在家里琢磨,终于发现了这种碰瓷的死法,既可以让他一走了之,让他们不再受拖累,说不一定他们还可以得到他的一笔赔偿金。
那一夜,震西像往常一样睡在中间,她和震东一人睡一边,三人都睁着眼睛,没有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