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他绵软好听的小奶音里透着严肃:“生了什么事?”
眺望远景的内德也回过了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艾丽卡:“需要帮助吗?”
艾丽卡下意识手腕翻转,把屏幕朝下严严实实地扣在大腿上,她垂下头,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掩盖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没什么,只是”
“只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顶着彼得和内德愈焦急的注视,艾丽卡将心底微起的波澜一收,忽然懒得编谎言了,想着干脆直接换个话题蒙混过关算了:“我还有点”
“等等!”彼得打断了艾丽卡的话,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扯得转了半圈,两人从背对变成了面对的姿势。
男孩的嘴角抿得紧紧的,眼中满是不赞同,还有现不被信任时的不满与委屈,他沉声道:“告诉我,我想帮你。”
内德默默把吃了一半的汉堡放回盒子里,他轻手轻脚地收拾好散落在周围的各种食物,然后小心翼翼地举起手:“那个呃应该没我什么事了,能不能让我先走一步?”
这里不是我待的地方,让我回家吧内德想早知道就不来当闪耀的电灯泡了,尴尬来得如此突然,简直防不胜防。
彼得和艾丽卡同时开口。
“不行!”“可以,今天实在抱歉”
内德往艾丽卡的方向挪了挪,稍稍远离彼得,他单手捂脸:“我还有篇论文没写呢,后天要交,哥们你就放过我吧。”
“这样吧,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你再给我打电话呗。”内德挤挤眼睛:“我又不用出外勤,我是个幕后工作者啊!”
坐在电脑前就能rr全场的那种!完全可以不露脸!
彼得无奈地说:“那好吧。”
艾丽卡画了个空间门,先把内德送走了。
离开之前,内德深深地看了彼得一眼,对他竖起大拇指,加油鼓劲。
原本热闹的甜甜圈上转眼就只剩下了艾丽卡和彼得,现在的气氛与刚才的轻松闲适相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艾丽卡叹了口气,用手指挑起一缕长,卷在指尖绕来绕去:“你这孩子怎么那么犟呢?”
“我不是孩子,你也不比我大几岁,”彼得不满地控诉:“我没有犟!是你又想一个人去、去偷偷做危险的事情!”
艾丽卡用牙签扎起一块鸡块,毫不客气地塞进彼得微张的嘴里,她微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做危险的事情?而不是去逛街或者约会?”
彼得的嘴巴里塞满了鸡肉,脸颊软绵绵地鼓起,显得他更加无辜。他含糊不清地说:“&p;!”
艾丽卡:“嘴里东西咽了再说话。”
彼得奋力吞下了食物,抽出纸巾抹掉嘴角的油渍,他说:“你每次想单独行动干坏事之前,都是一样的表情。”
上次艾丽卡欺骗彼得说“要加班”,结果转头就去了地下酒吧找人买情报,离开之前她脸上的神色和刚才敷衍地说“我还有点事”时一模一样笑得温婉动人,乖巧柔和,半点看不出接下来准备搞事情了。
“我观察过的,”彼得语气坚定:“可能连你自己也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别否认。”
艾丽卡张了张嘴,还真被这孩子噎得一句反驳或辩解的话都没说出口。
彼得自觉占据了上风,心情好了一点点,他乘胜追击:“反正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要是不带着我,一个人去冒险,我就我就把你准备干坏事的消息告诉斯塔克先生。”
大量的事实证明,艾丽卡有时候真的挺“怕”托尼的,托尼明令禁止不让她做某件事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她都会听话地消停了。
当然也有表面听话背地里仍旧我行我素的情况。
艾丽卡一挑眉,她眯起眼睛打量了彼得一会儿,忽然笑了:“你等等,你说你观察过我,你观察我干什么?”
彼得:“”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艾丽卡挣脱了彼得的钳制,抱着胳膊,缓缓俯下身逼近他,漂亮的冰蓝色眼睛里微光闪烁,像洒满夕阳的波光粼粼的湖面。
“说啊,”女孩压低声音,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你观察我干什么?”
彼得的脸颊涨得通红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好意思他用力咬着嘴唇,被靠近的艾丽卡逼得不断后退后退再后退,直至他忽然感觉手下一空,摸不到半个支撑物,整个人翻身后仰,狼狈地栽了下去。
“啊!”彼得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就在他准备按下蛛丝射器自救的时候,他感觉有人拉住了他。
艾丽卡的上半身朝外探出一大半,她一手扶着墙壁,一手紧紧抓住彼得的手腕,阻止了他的下落。
“你好沉,”艾丽卡咬牙切齿地说:“自己上来。”
彼得:“哦。”
男孩腰上用力,荡秋千般轻盈地翻了上来,他乖乖贴墙站着,一句话不敢说。
艾丽卡甩着差点儿脱臼的手腕,叹了口气:“我没打算干坏事这可是我以前难得做的为数不多的好事之一。”
彼得愣了一下:“什么?”
“呆死了,”艾丽卡曲起手指,在彼得的脑门上敲了一记爆栗:“我说我没打算干坏事,我刚才收到的那封求助邮件,件人是我以前救过的任务目标。”
当艾丽卡还困在刺客联盟给亲弟弟当保镖的时候,她接过的任务其实并不多,毕竟她的主要工作是在暗中跟着达米安晃悠,定时出任务只是为了考核与训练,保证她的能力与技术不退化。
任务数量虽然少,但质量都很高,比如给某个国家的政要大员当保镖比如陪某些闲得无聊的大小姐说说话,顺便看她如何把两位亲哥折腾得死去活来生不如死比如去偷一些价值连城的宝物比如刺杀。
从很小的时候起塔利亚就开始逼着艾丽卡杀人,她永远记得第一个死在她刀下的死囚犯,他蓝色的眼睛里定格着死亡前最浓烈深沉的恐惧,直勾勾瞪向天花板,就像两颗在沙地上反复滚过、以至于原本光滑明亮的表面都变得无比浑浊的玻璃球,那是她永远的心理阴影。
因此艾丽卡非常厌恶杀戮,厌恶利刃划开皮肤时的触感,厌恶鲜血溅在衣服上时的黏腻,甜腥的气息会令她想要呕吐。
“我一直在尽量避免无谓的杀人,”艾丽卡倚靠在甜甜圈的内壁上,避开彼得的眼睛,看向空旷的远方,她轻声说:“因为身份的缘故,大部分时候我还是能在狭小的范围内挑选一些不那么的任务。”
比如刺杀的目标本身也是凶残的罪犯,这样艾丽卡的心里会好受一点。
“只有唯一的一次我无法拒绝。”
那是在艾丽卡十八岁的时候,委托方是九头蛇的领袖之一,原安全理事会主席亚历山大皮尔斯,任务目标是一位从九头蛇里逃出去的科学家。
据皮尔斯说,那个科学家掌握着一项足以毁灭世界的技术,放任他逃亡在外是非常危险的,必须得在此人有所行动前将他彻底消灭。
艾丽卡对此不置可否,她心想你们九头蛇和我们刺客联盟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关心起世界的安危来了。
塔利亚当然也不相信皮尔斯的说辞,九头蛇本身就是个庞大的组织,他们想要追杀一个人,还需要找外援吗?
但对方给出的佣金数额巨大,送上门来的生意,不赚白不赚,再加上雷霄奥古似乎与皮尔斯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最后任务还是落到了艾丽卡的头上。
临走前塔利亚特意叮嘱艾丽卡,让她此行务必小心谨慎,一定要当心九头蛇背后耍阴招,关键时刻该走就走,自己机灵点,别陪着他们吃亏倒霉。
艾丽卡头一次感觉母亲说的话非常有道理。
最后果然像艾丽卡猜测的那样,被追杀的科学家名叫安东尼埃文斯,原本就是被九头蛇强行掳来的,他之所以能逃走,是因为注射了自己研的某种强化血清,而九头蛇看中的就是那款血清的配方。
艾丽卡最后抢先冬日战士一步,在塞尔维亚的边境线上追上了狼狈不堪,奄奄一息的安东尼。
男人那时已经穷途末路了,或许是觉得艾丽卡年纪又是个女孩子,可能会心软,所以他哭着下跪,恳求艾丽卡放过他的女儿,他可以去死,但安妮还她的人生还未开始。
安东尼递给艾丽卡一张皱巴巴沾满灰尘的照片,照片里的小姑娘穿着粉红色的蓬蓬裙,怀抱巨大的玩具熊,她笑得甜美可爱,仿佛是小天使。
艾丽卡忽然明白了安东尼是如何逃到这里的,他的女儿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如果不是日夜都想着与女儿团聚,他根本不可能支撑这么久。
葱白的指尖缓缓抚过小姑娘的脸颊,擦去细碎的灰尘,艾丽卡忽然问:“你真的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她的命?”
“我愿意!”安东尼的目光亮得可怕,他坚定不移地说:“求求你!”
艾丽卡把相片丢回男人的怀里,她收起了刀,语气淡漠:“你死了,她要怎么活下去?”
安东尼睁大眼睛,愣住了。
“最后我把他带走了,”艾丽卡扯开一包番茄酱,淋在薯条上:“给他安排了新身份,送他去见他的女儿。”
曾经多么惊心动魄凶险无比的事实,现在被当事人之一讲述出来,却被简单的几句话一带而过,几乎变成了轻描淡写的故事。
彼得感觉心脏酸涩胀,他张了张嘴:“那、那你呢?”
艾丽卡奇怪地看他一眼:“我坐在这儿跟你聊天啊。”
彼得:“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你把他送走了之后,你怎么样了。”
艾丽卡拈起一根薯条,把番茄酱搅和开:“我没怎么样,关几天禁闭而已。”
大家都是反派组织,不讲信誉,只逐利益,原本就是脆弱的合作关系,翻脸再常见不过。
“不过”艾丽卡忽然嘴角一弯,露出个很浅的笑容,她的声音变得温柔了许多:“我当时真的没想到,最后帮我遮掩收尾的人,是达米安。”
阴暗狭长的回廊里,男孩面无表情地迎面走来,错身而过的一瞬间,艾丽卡听到她弟弟用自以为冷漠、实际藏着别扭关心的语气说道:“连尾巴都藏不好,还得要我帮你收拾烂摊子没有下一次了!”
艾丽卡把吃剩下的残骸收拢进塑料袋里装好,抬手划出一道空间门:“该走了。”
彼得紧张地站起来,小尾巴似的紧跟着她:“去哪儿?”
“复联大厦,”艾丽卡说:“说起来这其实算是我的私事,你完全不用”
“我不,”彼得从艾丽卡的手里抢过塑料袋,他倔强地说:“我就要帮忙。”
艾丽卡:“随你吧。”
彼得很奇怪艾丽卡为什么要来复联大厦,是想求助斯塔克先生吗?
“当然不,”艾丽卡低头哒哒地按着手机:“都说了这是我的私事。”
彼得的目光亮了起来,他帮艾丽卡拦下了差点儿合拢的电梯门,侧过身让她先走进去:“那你要找谁?”
艾丽卡完了短信,将手机按回休眠状态,她微微一笑:“巴基。”
彼得:“”
有一点点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