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玲容见甄嬛也在,行至她身边,关切问:“近来你身子总不大好,今日可有些精神了?”
甄嬛道:“多谢玲容挂念,好的多了。”
话犹未完,连接着咳嗽了两声,转过脸去擤一擤鼻子,方不好意思笑道:“叫大家见笑了,不过是风寒,竟拖延了那么久也不见好。”
甄嬛说话时鼻音颇重,眼睛没有光泽,想来是被关在碎玉轩,时间太久导致的。
旁边跟安玲容关系要好的淳儿,望着清瘦了的甄嬛,笑嘻嘻道:“安姐姐只顾着看菀姐姐,也不理我,我也是你的妹妹呀。”
安玲容不由笑道:“是,你自然是安玲容的妹妹,在座何尝不都是姐妹呢。”
先是拉拢了贵为妃位的安玲容,紧接着,淳儿拉着衣袖比给甄嬛看,道:“我近日又胖啦,菀姐姐你瞧,才做的的衣裳,如今袖口就紧了。”
甄嬛对于这样一个小妹妹,也生不出任何提防的心思。
她忍着笑,掰着手指头淳儿在她那儿用的膳食,一个接一个道:“是啊,早膳是两碗红稻米粥、三个焦圈糖包,午膳是炖得烂熟的肥鸡肥鸭子,还不到晚膳又用了点心。”
闻言,欣嫔极力忍着笑得发酸的腮帮子,道:“不是怕吃不起,只是淳常在那肚子撑得越发滚圆了。”
华妃刚想说关你什么事情,就看到皇上满眼怀疑,心下一紧,老实回答道:“是两位江太医和臣妾熬了夜,用各种药材搭配出来的药。”
到后来的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宫。
安玲容细细替他擦了,道:“换一件衣裳好不好,这袍子穿着似乎太厚了。”
到了内室门口,宫人死活不让眉庄再进去,只许眉庄隔着窗口望一眼,她哭道:“小主已经是这个样子,惠嫔娘娘可要保重自己才好,要不然小主连个能说话的人也没有了。”
对时疫,她自然有把握战胜。
毕竟早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一些该做的准备,香坊背后的草堂一直在运转,针对这些东西做研究。
华妃捧着跟安玲容差不多,但是明显很新的,像是刚写上去的药方,大大咧咧的站在那儿。
眉庄惊问:“太医呢?去请了太医没有?”
眉庄心头一震,道:“好,我只看一会儿。”
室内光线昏暗,帘幕低垂,积了好些尘灰,总是灰仆仆地模糊的样子,只见帘幕后躺着的那个身影极是消瘦。
那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是安玲容。
安玲容连夜求见皇上,当御书房紧闭的镂花朱漆填金门扇在沉沉夜色里嘎然而开。
次日,一场严重的时疫在宫中蔓延开来,此症由感不正之气而开始,最初始于服杂役的低等宫女内监,开始只是头痛,发热。
本来安玲容是想四两拨千斤,打回曹琴默的疑问。
安玲容持着药材和药方许久,手指间微微发涩,怕出汗弄污了上用的明黄绸缎。
被时疫感染的人越来越多,死去的人也越来越多,被安玲容喂的白白胖胖的皇上在焦急之下,身子也渐渐瘦下去。
浣碧摇头道:“小主本就受尽冷落,时疫又易感染,这个节骨眼上哪个太医敢来救治?流朱已经命人去请了三四趟,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你说如何是好?”
阁中地炕笼得太暖,叫人微微生了汗意。
华妃和曹琴默一愣,异口同声道:“什么?”
“皇上……”
但是转眼瞥见立于曹琴默身边的华妃面带讥讽冷笑。
说着,目光凌厉扫过曹琴默面庞。
眉庄轻声道:“玲容,你可有法子救嬛儿?”
安玲容不由耳热,看一眼门外站着的人影,道:“有人在那外呢,皇上也不怕难为情。”
此刻,暖阁中向南皆是大窗,糊了明纸透进外面青白的月光,照得满殿明亮。
曹琴默身上隐隐浮动舒痕胶的气味,举手投足皆是温文雅致,她以轻缓的气息问道:“姐姐真是为妹妹惋惜,皇上这么宠爱妹妹,妹妹所承的雨露自然最多,怎么今日还没有有孕的动静呢?”
眉庄又问:“皇上多久能见我?”
“姐姐愚钝,有一事要相询于妹妹。”
因此,翊坤宫和永寿宫中焚烧的名贵香料一时绝迹,到处弥漫着艾叶和苍术焚烧时的草药呛薄的气味。
眉庄道:“不管是什么情形,总要去看了再说。”
百和香的使用始于三国时代,几经流传制法已经失散,宫中也很是少见,所用的皆是来自玲容之手。
然而不幸的是,于碎玉轩,基本足不出户的甄嬛也感染了可怕的时疫。
淳常在低下头,羞赧地瞧着自己身上那件品红织金打彩的锦袍道:“不过菀姐姐说的是,淳儿可不能再这样吃了,皇上说我的衣裳每两个月就要新做,不是高了,就是胖了,我还真羡慕菀姐姐的样子,总是清瘦的。”
细细嗅来,有醉人的暖香。
甄嬛像是睡得极不安稳,反复咳嗽不已。
闻言,皇上耐着性子看着字迹潦草,像是上一代人随手写的药方,皱着眉头。
安玲容明知她不好说出什么好话来,然而只得耐心道:“曹贵人问便是。”
她大大方方回视华妃,行了一礼恭敬道:“曹贵人刚才言语冒犯娘娘,臣妾替姐姐向娘娘谢罪,娘娘别见怪才好啊。”
安玲容知道曹琴默这是在点她没有子嗣的情况下,对方就不会轻易站队。
百和香以沉水香、丁子香等二十余味香料末之,洒酒软之,白蜜和之而制成,专供冬月使用。
他把药方拿到案板上,重新写了许久,发际隐隐沁出细密汗珠。
安玲容微笑,郑重其事道:“曹姐姐适才说臣妾所承雨露最多却无身孕,这话不是借着妹妹的事有损娘娘么,多年来嫔妃之中,究竟还是娘娘雨露最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