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善等了一阵,确定他的小王爷在做美梦,小跑着进了大门。不一会儿,身穿便装的黄善,跟着一个六十岁模样的胖老头儿出来,无疑,这就是本镇的一号男黄仁义。
估计是黄善描述得神乎其神,黄仁义也只是站着,不敢靠车子太近,也和大家一样,仰着脸,全神贯注车上的动静。时间没停,但是,黄仁义的门前,什么都停着,没人敢大声喘气儿。
别以为公鸡五更天才打鸣,雄鸡一唱天下白,还有的公鸡属于更鸡,夜里,一更一叫,按更打鸣儿,一般来说,尽职尽责。
总算到更了,雄鸡一唱小王爷醒,徐通扬伸个懒腰:“黄善,都天亮了么?”
徐通扬眼都懒得睁开,这王家气派,足够横,由不得愚夫愚妇们不信他来历不凡。
黄善前趋两步,点头哈腰:“回小王爷的话,四更天了,刚才是更鸡在叫。”
徐通扬:“车怎么不走了?到家了?”
黄善:“刚到家,小王爷也刚好醒来,真是太巧了!您看,是下车到屋子里睡,还是就在车上睡?我们黄族长恭迎小王爷大驾光临!”
徐通扬下车,和黄仁义见礼,但见这老东西干练持重甚是从容,说话慢声细语,似有女人风采。心里暗笑:这么老的娘炮,却胡子拉碴,阎罗殿确实经常乱点鸳鸯谱,早该好好整顿一番了。
此后,徐通扬和自己的同学们大闹鬼蜮阎罗殿,豪气万丈,杀伐果决、出手狠辣,一顿横扫,鬼域变色,根本不把阎罗王放在眼里,可谓轰轰烈烈,旷古未有。
也许,和他今天把自己直接和阎罗殿挂钩有关。
其实,人家叫他小王爷,未必就想到了阎罗殿,是他自己硬着头皮往那里扯。
也许,冥冥之中有些什么干连。
黄家。洗漱、更衣。
徐通扬掂着衣裤来回看看,虽然和自己日常的衣裤不是一个档次,穿出来活脱脱一个暴发户,但是,总比扒死人军装穿、抢黄管家身上衣裤穿,来得合身合意。
客厅里,徐通扬上座,黄仁义陪着。
一溜烟六个丫头,捧壶的,举杯的……缓缓而来,人还没到,大老远就阵阵胭脂香直透肺腑。
徐通扬抽抽鼻子,眉头轻轻锁了一下,随即宁定。
黄仁义挥挥手:“你们别过来,男娃子们,过来,奉茶。”
徐通扬看一眼黄仁义,心想:怪不得那黄善比黄鳝还滑溜,几句话出来,就是一个八面玲珑、无不周全,原来,他的主子黄仁义是个千年狐狸,笑道:
“黄族长何必换人,老实说,一个多月了,只吃过黄大管家的三只饭团子,还真的撑不住了。”
酒宴甚是丰盛,不到半个时辰,满满一桌子,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徐通扬放下相府公子哥儿的气度和小王爷的拿捏,头都不抬,自斟自饮,所有菜、汤,都实际查验一遍,这才抹抹嘴,抬起头来:
“酒足饭饱。黄族长,谢你辛苦相陪,找个屋子,让我睡三天三夜,请别让人打扰。”
黄仁义相陪,觉得应该陪着吃喝,以示敬重,手已经拿着筷子了,似有所悟,又缩了回去。
徐通扬似见未见,只管自己大快朵颐。
听说吃好了,黄仁义满面堆笑,站了起来,正要开口,却听门外一声怒喝,人随声到:“别睡了!让本将军看看是哪里来的小王爷!”
来人一身戎装,膀大腰圆,硕大的一颗脑袋,满脸横肉,站在桌子前,拥挤不堪的肉眼泡努力张开,小眼睛里,满是戏弄嘲笑,死死盯着徐通扬。
黄仁义躬身施礼:“麻将军深夜到访,快快请坐。”
一旁站着相陪的黄善,紧趋几步,搬来一把椅子,躬身伸手,摆的是坐下说话的架势,却一言不发。
徐通扬看出来了,这麻将军和黄家来往密切,十分熟稔。麻将军手里,提着俩人头,还滴着血,这主仆二人,眼光扫过,就不再关注,也没有惊慌恐惧之意。
看模样,麻将军和黄仁义之间,应该有砍脑袋上的交集,而且,白天带着大队人马追杀自己的人,正是这麻小眼儿。
当时心里紧张,顾不上仔细看,现在复习一遍那大脑袋小肉眼儿,已经滚瓜烂熟。
心里老大懊恼:我这是上赶着紧赶慢赶,把自己赶到了阎罗殿。
麻将军并不坐下,朝徐通扬靠了两步,顿了两下脚,抬起带血的熊掌抹抹嘴:
“呵呵,呵呵呵!哪来的小王爷,不知道令尊是哪位亲王、郡王?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举起手中俩人头:“他俩等着咱们小王爷一起上路呢!”
到了举着人头恐吓的地步,徐通扬知道麻经天已经入彀,往下的戏就好演了。
挺胸、翘起二郎腿,看一眼俩人头,这才看麻将军一眼,拍拍刚穿在身上的绸缎时装,似乎要拍掉上面千年的积灰。
尽管用时不算长,但在场的人看来,却像过了三五年,麻将军更是眼里冒火。
火候到了,徐通扬开了尊口:
“哦,麻将军,几品官呀你。怎么穿着从八品的参军褂子?我大唐,哪年哪月,有从八品的狗屁将军,在人前丢人现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