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里人不太挤,午后的阳光已将草地点化得像绿野仙踪里的梦幻场景,几个孩子们奔跑得像山林里的小鹿和小兔,好像葱郁的树林中就是他们的住家。 沫嫣伴思嘉闲步,经过了疾驰中凉风的洗涤,思嘉精神上的忧郁似已解脱,空旷的景色更开拓了她的胸怀,一路聆听着沫嫣对西方美学的独特见解,思嘉已不再拘泥于自己那可笑的婚姻观念,甚至有些想做演员的热血与冲动。 怡容随她们在石凳上坐下,吃了一点冰以后,见沫嫣一直在谈社交上的人物,便沉默了一会儿,捡了一枝花,站起来,说:“我到那面走走,一会儿就来。” 她踏着柔和的草地,闲步地走向池边,池边的椅上都坐着人,有几对似乎是初恋的情侣,池面泛起层层涟漪,零落地点缀着水莲稍远的地方有几朵花开得惨白绮丽,有一种飘逸的美感。 怡容站在池旁,开始注意到有几位女学生正在不远处画画,她们脸上洋溢着明朗的笑容,手中的画笔像是在描绘她们的未来,此刻的怡容发自内心的羡慕她们,羡慕她们所拥有的富足而自由无忧的时光,这对于已经失去根基的漂泊的人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 穿过草地是小河,她仰天望望,又无聊地踢踢浅草,朝着小河右端的小木桥走来,但不时还是注意着那些作画的学生。 这时,邱雨娟也在小河边站了一会,靠在一株树上,凝视着河心。而怡容已走到木桥旁边,看雨娟始终不动地站在那里,于是她从木桥走到对岸,拈着一枝花,走到雨娟的对面,斜倚着一枝小树偷看她,她一直注视着河心,不知是看河底的鱼儿,还是看水面的水莲,眉宇间有淡淡的感伤,嘴角有似笑非笑的涟漪,她的洋布衣裳同水莲一样白,无一丝瑕疵,一点不动的站着。 怡容有些犯疑,于是把一枝百合抛到她注视的地方,水上发出了“嗤”的一声,打破了这宇宙的寂静。 她似乎微微的一惊,抬起头来。 怡容低声地说:“小姐,你可是在想你的心上人?” “果然是你,甄小姐。”雨娟嘴角浮起羞涩的笑容。 “果然是我?”怡容想,“怎么知道是我呢?难道她早就发现我在看她么?” 怡容正想着,雨娟在对岸又说:“我正奇怪河面上映着的美人像你的时候,你果然出现了。” 她笑了,想寻渡河的路,最后她看到小桥,她舞蹈似的奔过去,怡容也奔到桥边,她们在桥顶相遇。 怡容握着她的手说:“上次照的照片,我还替你留着,待会儿你同我回公馆,我好拿给你。” 她的手有点冷,怡容放开她的手,又问:“冷么?” “不。”她说着用手帕揩揩手,走在怡容旁边,将有些捂热的二百块钱塞给怡容,不好意思地说:“我哥的事多亏了你们,我也知道上官家什么也不缺,但这份微薄之情还请你代我转达。” “何必这么认真,摘一束花送给睿凯就好。”怡容半笑半嗔的说,把钱还给她,又急转话题,“不知你许的人家是哪一家?什么时候结婚?” “......”她微笑着不响,良久后才小声说:“是开典当铺子的梅家,他排行老四,是个念过书的,现在□□门里当差......” “你见过他吗?” 她摇头,“只听人说长得不错,是个挺斯文的人。” “......”怡容很想问她为什么这么早嫁人,但是没有说出口。 “下个月完婚。”雨娟抬起头,笑得极浅。 怡容点头笑笑,还想说些什么,却望见两个熟悉的人影愈来愈近,是她们?聂筱宛和甄乐彤,她们怎么会认识?又为何会结伴来公园? “真是巧啊。”一种活泼顽皮的笑声,“没想到你现在竟和穷人家的女儿交朋友?” “好久不见,你这种不懂礼貌的家伙,自然也只能和臭味相投的人走在一起了。”怡容沉着的回击。 筱宛听了,立时怒了,用命令的口气道:“邱雨娟,你可不要忘了,你的父亲还是我们家的裁缝,下人永远都是下人,这里哪由的你乱站,识相的就给我走开!” 雨娟有些窘然,刚要让开,却被怡容拉住。 “听说聂大小姐的订婚典礼取消了,说话带些火气也是情有可原,谁让人家心里正不自在呢?”怡容冷笑道。 “你......”筱宛面色忽白而变红,被人家戳中了伤心处,一时话也吐不出。 乐彤唇畔绽出一层薄薄的笑容,有几分得意的走了几步,倏尔恍然惊问:“哎呀,我怎么忘了,我的这位‘姐姐’的初恋,可不就是段三少吗?” 筱宛愕然:“竟有这事?” 怡容心中有说不出的紊乱,伶俐的口齿此时也消失了,只是茫然望向那纷乱的花瓣。 “不过那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如今我的‘姐姐’已经爬上了高枝,眼里早就没有了他。”乐彤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