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里了？”怡容坐在车里，关切地问。　　“没有什么，”他颓伤地说：“倒是你，与陆晋生走得太近了。”　　他用手抚弄她的头发，良久不发一言，最后，他轻轻地微喟一声，陷入沉思。　　怡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闭目，万种的哀伤凝在心头。　　刚回到公馆，只觉一片死寂，或许督军的突然离世，全府上下的人还不能接受，只能用时间来抹灭这个灰暗的冬季。　　睿凯把自己关在书房，怡容便独自呆在小客厅，这里静极了，要没有咖啡杯上浮着热气，这空气简直是凝成了固体！　　怡容从桌上拿起报纸，触目皆是报道上官督军猝死的消息，有扼腕痛惜的悼词，有匪夷所思的议论，更有掷地有声的抨击，如此一位褒贬不一的军界人物，留给人们的竟是可笑的谈资，什么丰功伟绩，都抵不过撰文者的犀利批判。　　又是难堪的沉寂，于是怡容站起来，悄悄地走向窗口，忽听到一阵低沉的琴音，透着一股江南的清秀感伤，她循声而去，推开半扇门，却见一位妇人正跪在上官展鹏的遗像前，轻抚古琴，一滴滴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在弦上。　　“蕊姨。”怡容低唤。　　蕊姨好像从梦中醒过来似的，她的脸色马上变了，她的嘴唇微微动着，但是没有说出什么，她的非常温柔而略带忧郁的眼光留恋地看了怡容一眼。　　忽然她的眼睛一闪，眼泪涌了出来，她的口里迸出了一声，“老爷！”　　声音异常惨淡，夺门而去。　　“二姨太，二姨太！”彩琳喊着追了过去，其他仆人全都慌忙拦住蕊姨。　　怡容望着他们将蕊姨捆绑起来，然后几个人抬着她回屋去，彩琳只是低头抹泪，似有万般不忍。　　“蕊姨自得了失心病，便被禁足了。”傅宇晟叹息地自语道。　　这一刻，怡容的心不再宁静。　　这一刻，怡容恍然明白，在上官府，蕊姨不曾得到过什么，上官展鹏竟给了她什么呢？他一点儿也没有给。　　至于其他人，帮助，怜悯，同情，一点也没有给，他们甚至不肯听她的哀求就把她带回了房间，那就是暗无天日的囚牢，除了剥夺她的自由，再不会赐与她任何希望。　　隐约间怡容听见来自那屋里的凄惨声音，想到她过去经历的伤心事，不禁心酸，挣扎了一会儿，才困难地说出一句，“陪我出去透透气吧。”就慢慢地走开了。　　“为什么人间会有这样多的苦恼？”怡容半昏迷地喃喃自语道。　　她抚着她的受伤的心走进了花园。　　“小姐不该再与段家的人来往了，一味的执着只会耗尽你的青春。”傅宇晟怜爱的眼神有些迷离。　　“但是......”怡容嗫嚅着说：“锋琛他或许会帮到我。”　　“他不会帮你，因为你的矛头对准的是他的父亲，你难道还在奢望他能大义灭亲？只为他深爱着你？”　　“......”怡容陷入沉思之中。　　“小姐，”宇晟说：“其实我替你担心......”　　怡容深沉地叹了一口气，“现在即使我想放弃也太迟了。”　　“如果将来有一天，你需要我，我会用尽我的生命去保护你。”说完他沉默了。　　怡容含笑望着他，沉吟了一会，“你还没听过我弹琴，让我为你弹奏一曲吧。”　　她的笑容里藏着颓伤，还有令人心疼的倔强。　　宇晟随她来到这间透亮灿烂的房间，钢琴铺满了灰尘，他看到她庄严呆滞的表情，他听见她唱，一次永远在他心头的歌曲！　　是这样深沉，是这样悠远，它招来了长空雁声，又招来了月夜的夜莺，它在短促急迫的音乐中跳跃，又从深长的调中远逸，像大风浪中的船只，一瞬间飞跃腾空，直扑云霄，一瞬间飘然下堕，不知所终，最后它在栗颤的声浪中浮沉，像一只凶猛的野禽的搏斗，受伤挣扎，由发奋向上，到精疲力尽，喘着可怜的呼吸，反复□□，最后，一声长啸，嘎然沉寂，接着他看她走出钢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眶噙着泪珠......　　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眶噙着泪珠的怡容竟是在这样的站在他的面前，然而一瞬沉默之中，她也同他一样的回忆着这一切么？　　“小姐！”宇晟低声的叫她。　　“......”她在抽搐，坐在沙发上，脸埋手心，竟呜呜地哭了，宇晟没有话可以安慰，他只是低声的说：“小姐！”　　这时睿凯进来了，他一看这情形，望望她，对她说：“怎么，怡容？”　　他坐下来抚爱她，“怡容，是不舒服吗？”　　“不，没有甚么。”怡容揩干眼泪，抬起头来，一瞬间他发觉她脸上的光彩，是把痛苦发泄以后的愉快，是纯洁的泪洗净了她的矫揉，他用纯白的手绢轻按她的眼角，笑着说：“去睡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