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段钰’到底是何方神圣?”欧阳克的语气无比烦躁。他还清楚地记得,余姑姑在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总是默默地在纸上写着这个人的名字,一笔一划工工整整,但最后还是会将写着名字的纸团起来扔掉。仿佛扔掉一个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欧阳克第一次品尝到嫉妒滋味,就来自于这个名为“段誉”的陌生的人。 还有紫姑,明明年纪已至耄耋,为何会跟看起来仍旧年轻的温双鲤熟识?欧阳克已经接受了“余姑姑”和“温双鲤”是同一人这个事实,但是被□□十岁的老太称呼“姐姐”,温双鲤的年龄到底有多大?如果她真的已经年近百岁,为什么能够历经多年,容颜不老? 难道她是……妖怪? 欧阳克有太多问题要问,但紫姑不信任欧阳克,一个字也不肯跟他多说。 “你有什么问题,就亲自去问她好了。”紫姑冷冷道,随即站起身,叫上了正在打瞌睡的冷月霞,“跟我去采药。” “哦,好的!” “前辈要去哪里采药?若需用人,我可安排一二,无需前辈亲自动手。”欧阳克同样不相信紫姑,不愿让她离开温双鲤身边。 紫姑竖起眉,一脸不高兴,“别婆婆妈妈的,不就是怕我一走了之吗?我就是走了又怎样?腿长在我身上,我想走就走,你管得着吗?” 欧阳克眸子一沉,身上散发出凌厉的冷气。若不是还顾忌温双鲤的解药,欧阳克早就跟这口无遮拦的老家伙招呼上了。 冷月霞看看紫姑,又瞄瞄欧阳克,赶紧上前打圆场,“欧阳公子,我祖妈就是这个脾气。她既然说了会帮温……姐姐配药就一定会配的,你不用担心。而且很多药材长的很相像,只有祖玛才认识,我们俩去的话会更快一些。” 听了冷月霞这几句人话,欧阳才面色稍霁,“那就麻烦紫姑前辈,麻烦小霞姑娘了。若有什么需要欧阳克帮忙,敬请直言。” 冷月霞还是第一次被欧阳克如此客客气气地对待,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兴奋,胸脯拍的山响,“放心吧,我和祖妈一定会好好帮温……”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住,求助的眼神看向面无表情的紫姑,“祖妈,我到底是要叫‘温姐姐’还是‘温姑姑’啊?” “叫什么有什么关系,她还不就是她?好了,快点收拾东西跟我走,别耽误了时辰。” 冷月霞“哦”了一声,对欧阳克尴尬一笑,小跑着跟在紫姑后面走了。 终于,房间里只剩下欧阳克和温双鲤两个人。 欧阳克坐在温双鲤床边,无意识地把玩着折扇,脑海中将各种不合常理的事情串起来想了一遍又一遍,但任他聪明绝顶,也无法想通“穿越”这一关节,只能满脑子浆糊,深深地叹了口气。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欧阳克低声喃喃着,头倚在温双鲤脖颈边,深深地呼吸,“可是,身边没有心爱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姑姑,我仿佛‘爱’过很多人,她们有的漂亮,有的温柔,有的聪明,有的听话,她们都很好,但是,她们都不是你。”欧阳克将自己的手跟温双鲤的手十指相扣,轻轻捏了捏,觉的温双鲤的手有点冷,便改扣为包,将温双鲤的手整个包在自己的大手之中。 “我知道的,我什么都知道的,我的叔父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多希望他能多看我一眼,多跟我说说话,而不是整□□我练功,或者一闭关就是七年,八年。那个时候,还好有你在,你那么疼我,那么护着我,让我觉得我是被爱着的,我多高兴啊!那时我就想,等我长大些,一定要娶姑姑做我的妻子,我们俩时时刻刻待在一起,永远不分开,生下儿子也绝对不让他叫我‘叔父’,而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叫我‘爹’。真好真好,我做梦都要笑醒……但是,你却狠心离开了我。” 欧阳克将头整个埋进温双鲤铺开的黑色长发之中,闻嗅着属于“姑姑”的久违的温柔味道。他自己也躺在温双鲤身边,伸手搂着温双鲤的腰,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地摇,轻轻地摇,撒娇似的低声呼唤她,“姑姑,姑姑。” 欧阳克喟叹一声,突然觉得空洞的心变的很满,很满。 温双鲤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她缓缓睁开眼睛,俯首看见欧阳克乌黑的发顶,不知为何,竟然没有推开他,而是低低地叹了口气。 “姑姑,你醒了吗?” “你已经知道啦。” “是啊。”欧阳克没有抬头,只是将手楼得更紧,“我想等你亲口向我承认,不过,你的耐性总是比我好,心也总是比我狠。” 听着欧阳克沙哑的声音,温双鲤觉得心在一抽一抽的痛,“克儿……对不起。我答应过你母亲要好好照顾你,教育你,但是……” “但是什么?觉得我‘孺子不可教’,所以就打了退堂鼓,用‘死遁’一逃就是十五年?”欧阳克拼命压抑心头的愤怒和委屈,但搁在温双鲤腰间越勒越紧的手却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克儿。”温双鲤声音很轻,“我没法呼吸了。” 欧阳克蓦然松手,脸上闪过一瞬的慌乱。 “我拥有一些你可能会觉得匪夷所思的‘能力’,我能预知到你的未来,有很多凶险,我不希望你经历那些凶险。”温双鲤伸手拂开欧阳克右侧垂下的松散发辫,像小时候那样帮他打散,再细细编好,“你已经长大了,不需要我保护你了。以后你要好好活着,找一个心爱的女人过日子,什么武功天下第一,都是虚的,假的。” 欧阳克静静地凝视着温双鲤,任她拾掇自己的头发,“嗯”了一声,头枕在温双鲤的膝头,“那你陪着我好不好?” 温双鲤正好编到最后一缕,她顿了顿,沉默片刻,才将小银环缀在编好的小辫子发尾,“但我不可能永远陪着你啊。你早晚也会娶妻生子,继承白驼山,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的日子还很长,而我……” “而你,还是要离开我,跟别的野男人卿卿我我,彻底把我抛弃!” “欧阳克!”温双鲤拧眉,将倚着自己的欧阳克一把推开,“你在胡说什么?” “不是吗!”欧阳克紧紧抿唇,紧紧握住温双鲤的肩膀前后摇了摇,手不安地缩紧又松开,“那你跟我发誓,你不会再逃离我身边,不会跟那个什么混蛋‘段誉’走?你是我一个人的姑姑,你要永远跟我在一起!” 温双鲤挣扎了一会儿,突然眸子一缩,“段誉?” ————————分割线—————————— 紫姑状似随意地看了看身后,哼了一声,招呼身边一无所觉的笨徒弟冷月霞,“小霞过来。” 背着背篓的小霞乖巧地凑过来,仰着脸讨好地笑,“祖妈,你叫我啊?” “有人跟着我们。”紫姑低低道。她拿出一把淬了毒的银针,“一会儿到了偏僻处,就将他们兜在里面一把银针撒过去……” 冷月霞瞪大眼睛,捂着嘴巴拼命点头。她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惊险”的场合,心中又激动又害怕,她将紫姑塞给她的一把银针藏到袖子里,在心里无数次地演练发射银针的场景。 发暗器的功夫紫姑看着冷月霞练了无数次,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冷月霞这才觉得自己小时候那些胖揍没有白挨。 紫姑通过脚步声辨别出身后跟着自己的大概有四五人,其中的确有一个高手,但剩下的都武功平平,她和小霞一人一把银针撒过去,想脱身还是很容易的。 果然,这几人跟着紫姑和小霞到了一处偏僻地方,得了授意的小霞突然转过头掐着腰哈哈一笑,“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鼠辈,快出来跟本姑娘决一胜负!”说着还装模作样地跳来跳去,仿佛身怀绝顶武功,身上带着的东西也都噼里啪啦地砸了出去。 趁着小霞制造出的混乱,紫姑偷偷施展轻功从后面包抄。 “老家伙想偷袭!大家小心!” “怕什么!她们就两个人,一个小娘们,一个老家伙,我们几个还搞不过她们?”沙通天嘿嘿一笑,“呸呸”对着手掌吐了两口唾沫,使劲儿搓了搓,蓄力发掌向冷月霞打来,“小娘们,看龙王我的掌力!” 冷月霞的功夫说是三脚猫都抬举了她。看着沙通天蕴含着浓烈杀气的巨掌向自己劈来,冷月霞都傻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身体僵硬的像块石头。 紫姑大喝一声,“发暗器!” 沙通天听得分明,心中一凛,赶紧身体一偏,但其实冷月霞已经忘了暗器这回事,只是抱着头往后蹿了十几米,对着紫姑大叫了一声,“祖妈,我怕!他太厉害了!” 紫姑气的脸色黑沉,恨不得当场掐死冷月霞这个没用的徒弟。好在她还有一个宝物,在沙通天纵身去捉冷月霞时,他“呼”地一声扬起一张渔网似的的东西,将沙通天牢牢罩在里面。沙通天根本没见识过这种“武器”,越是挣扎,就缠得越紧,沙通天只能让手下人拿了匕首过来将绳网一点一点割断。 “走!”紫姑大喝一声,纵起轻功便要逃走。冷月霞赶紧跟上,没想到刚飞两步,竟被头顶生了三个瘤子的丑陋男子身体一挡,扯着衣领向上一提。 “侯二爷,挡得妙!” 大手印灵智上人手持大钵,在冷月霞耳边“当啷”击了一下,冷月霞立即面色一白,喷出一口血来。 紫姑的脸色沉郁至极,仿佛正用眼神将这几人凌迟处死。 “这位老人家,我家小王爷想请您喝酒,不知您可否赏脸一去?”彭连虎抱着自家武器,冷冷一笑,虽然口中称“请”,但神色间却半分恭敬也无。 “你家小王爷是哪根葱?请我喝酒,他配吗?” “老家伙,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侯通海将冷月霞的身体提得更高,直把她勒的眼白都露了出来。 “我紫姑向来不是婆婆妈妈,为了救人而牺牲自己的好人。这丫头我反正也只是养来玩的,你们若是喜欢,就杀了好了。”紫姑双手交叠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彭连虎、侯通海等几人,那毫不在乎的神色仿佛他们只是抓了一只街边的野狗野猫,而不是被她从小养大的徒弟。 听到紫姑对自己的死活丁点都不在乎,冷月霞眼中立即噙起了泪水。 彭连虎和灵智上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紫姑的话。 僵持了一会儿,紫姑一脸“你们烦不烦”的表情,突然足下一踏,身体旋转着向冷月霞扑去,手掌张开呈爪状,“你们不杀,我自己杀!” “这老家伙要偷袭,莫要上当!” 彭连虎挺笔刺来,没想到紫姑的目标竟然真的是冷月霞,他的铁笔击了个空。而掐着冷月霞脖子的侯通海见发展如此诡异,赫然松开了手,任凭冷月霞的身体软软地滑到地上。 冷月霞被紫姑抓伤的肩膀汩汩流着血,而且是浓黑色的血。 “你下毒!你竟然给自己的徒弟下毒!你疯了吗?”侯通海害怕毒血沾到自己身上,赶紧跳开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