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克从未想过,自己会从温双鲤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这二十几年来,跟他说“爱”的女人数不胜数,他有的记得,有的已经忘了,但唯有温双鲤朴实的告白之语让他心神震动,心中愤懑一扫而空。 “双鲤,双鲤,你是不是愿意跟我在一起了?”欧阳克伸手轻轻环住温双鲤的腰肢,声音微颤着问道。 在心爱人面前,白驼山少主欧阳克所有的自信和随心所欲都变成了小心翼翼地试探,他真的害怕温双鲤只是一时兴起,害怕他的姑姑又变成从前那副冷冰冰,根本不在乎他的样子。 “你还想让我做你的女弟子吗?” “不不不,不用做女弟子,我想让你做我的妻子。”欧阳克抬起头,看着温双鲤翘起的唇角,露出满足的笑意。 温双鲤“噗嗤”一笑,在欧阳克额头上推了一把,可怜的小六被喂了一把狗粮,身体冷,心更冷,便没好气地开口打断二人,“二位,先别顾着你侬我侬,我们还是上去再说。” 欧阳克冷冷地一眼扫过去,冰冷的眸子明显在说着:闭嘴!弄死你啊! 小六被吓得一个激灵,闭上嘴不敢说话了。好在他没有煎熬多久,上面便传来兄弟们的呼喊声,说是马上吊绳子下来将他们拉上去。 欧阳克自觉将唐翠烟得罪得不轻,怕她报复不肯将自己和温双鲤救上去,正想着要不要用小六的命做要挟,但唐翠烟已经探下头来,用内力传声入耳,“我叫人做了个大竹筐,但只能承纳一个人的重量,你们看看谁先谁后。” 欧阳克想了想,当仁不让让温双鲤先上去。温双鲤则担心欧阳克腿脚不好,被留下后不方便,坚决不肯先走,两人推让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欧阳克妥协,首先坐了上去。 欧阳克本来还担心唐翠烟使诈,例如半路将绳子切断让他摔下去什么的,故而一直绷着神经,折扇也始终紧贴墙壁,随时准备着应对突发事件。 好在唐翠烟并无暗害之意,待将欧阳克拉上来时,她见欧阳克一脸警惕,冷笑一声,“我若想杀你,你早就死了。” 欧阳克艰难地坐起身子,倚着旁边的石头喘气。他抬起眼,也幽幽地说道,“我若想杀你,你此刻也早已不在人世。” 欧阳克的话让唐翠烟心神巨震,脑海里惊涛骇浪一阵翻腾。欧阳克话中之意她听懂了,事实也的确如此。欧阳克虽然断了腿,但他毕竟武功仍在,若他真的想杀了自己,自己也的确早就死了。 想到这里,唐翠烟突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没劲极了。 “欧阳克,我到底哪里不好?我不漂亮吗?我对你不好吗?娶了我,你就得到了半个唐家堡,你为什么不愿意?”唐翠烟毫不在意地上的泥土,在欧阳克身边坐下,轻声问道。她想了想,突然问他,“是不是因为我成过亲,你觉得我不干净了?” 欧阳克“嗤”了一声,“什么成亲不成亲,干净不干净的,只要我欧阳克喜欢,别说是成过亲,就是跟别人生了孩子我也不在乎。” “那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唐翠烟扭过头定定地看向欧阳克,“娶了我,你若是还喜欢别人,也可以一起迎进门来。反正我知道你这人的性子,一辈子风流不改,我既然爱你,就愿意包容你这些……” “唐翠烟,够了。”欧阳克突然开口打断她,“你不必说这些违心的话。我之前的十几二十年的确过着乱七八糟的生活,但我只是想填补心里的空洞。因为一个人无法填补,所以我才会找两个人,三个人,甚至十个人,可我仍然觉得不满足。”欧阳克语气一顿,眼中突然显出一丝温柔之色,“但是重新找到她,我觉得心里被填的很满,我很高兴,很快乐。只要她一个人就够了,我为什么还要其他人介入我们?” “欧阳克,你觉得你真的能做到从一而终,再也不看其他女人一眼?”唐翠烟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我看你是被那女人冲昏头脑,自己看不清自己的斤两了!能包容你所有的只有我!只有我!” 正吼着,唐翠烟突然觉得后脑勺一痛。她低头一看,发现竟是一块吃剩的饼,又干又硬,跟石头似的。 恰在此时,温双鲤从崖边爬了上来。她跟拉绳子的唐家门徒道了声谢,神色平静地走到唐翠烟身边,看了唐翠烟一眼,没说话,直接俯身去扶欧阳克。 “你有病啊,用这种东西打我?你嫉妒我?” 温双鲤轻轻撇唇,眼神平静地在因为暴怒而通红的脸上扫过,“唐姑娘,你冷静一点。” 冷静一点? 听着温双鲤语气淡淡的声音,唐翠烟突然觉得自己内心的硬撑都被剥得无所遁形,她垂下头,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 “姑姑,我们走吧。”欧阳克的耐性可没有温双鲤好。他看也不看唐翠烟一眼,拉着温双鲤的手,旁若无人地亲了亲,低声说道。 “等等,唐姑娘之前答应过我的事情应该还做数吧?”温双鲤拍了拍欧阳克的手背,示意他稍等,不要闹,抬起头问唐翠烟道。 唐翠烟面无表情,“你拿到老祖的宝物了吗?” 温双鲤拍了拍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罐子来,“这个是唐老……哦是唐家堡老祖唐海错丈夫的骨灰,希望你能将它好好安葬。” 唐翠烟在那灰突突的罐子上看了一眼,并不伸手去接,“难道我唐家老祖费尽心思设置阵法保护的‘宝物’就是这破罐子?谁知道里面是哪个孤魂野鬼,还说我家老祖的丈夫,你骗谁?” 温双鲤皱眉,“再怎么说也是你祖上的骨灰,不必要说的这么难听吧?” 欧阳克冷笑,“姑姑,何必跟她多费口舌。她这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算你真的破了阵,拿出了宝物,她也会想方设法抵赖的。” “闭嘴,欧阳克,你想做一辈子的瘸子吗?” “瘸子就瘸子,我不在乎,在乎的是你。” 温双鲤舒了口气,将那罐子又用黄布包好,“你不相信就算了。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骨灰我亲自来埋。哦对了,里面还有一箱子珠宝,我砸开锁看过,应该值不少钱,够你们唐家堡使上几年了。不信的话,你就带人下去看。” 唐翠烟轻轻咬唇,对唐家徒众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看看。没过一会儿,进洞的人果然找到了一箱子珠宝。巷子里放了很多玛瑙和龙眼珠,还有很多见所未见的宝物,随便拿一个都够普通人富贵地过一生。 恐怕是唐海错担心后人走投无路,所以才留下了这些财富,而且破阵之法也都融汇在唐家的武功之中,只是唐家人一代不如一代,武功不济,才对阵法无计可施。 看着一整箱子昂贵的宝物,唐翠烟再也不能说温双鲤是“骗人”,毕竟她不可能凭空变出一大箱子宝物来。虽然心中不甘,但迎着欧阳克似笑非笑的嘲讽眼神,唐翠烟实在拉不下脸耍赖,便真的取来了黑冥膏,还誊抄了一份唐家腿法心法交给了温双鲤。 温双鲤为了防止唐翠烟使诈,将唐家腿法心法记录了一份,她接过唐翠烟的这一份默默比对了一下,发现果然是对的。 欧阳克却还是不信任唐翠烟,拿着黑冥膏闻了又闻,眉头拧的死紧。 唐翠烟看得烦死了,直接挥手赶人,“拿了东西就赶紧滚。” 欧阳克也不生气,将黑冥膏往腰里一塞,推着唐家给的轮椅来到温双鲤面前道,“我们走吧?” 温双鲤点点头,随即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递到唐翠烟面前,“这本秘笈也是唐前辈放在洞里的东西,既然你信守承诺,我也愿意完璧归赵。” 唐翠烟接过秘笈翻了翻,惊讶地发现竟然真的是老祖传下的东西。里面记载着几门已经失传的武学,本以为再也看不到,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又失而复得。 “你这人,”唐翠烟神色复杂,“真是说不清到底是精明还是……” 温双鲤笑了笑,没说话。她推着欧阳克向唐家堡外走去,没想到刚走出前厅,便看到一群人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见到唐翠烟便跪地大声道,“二当家的,不好了!” “怎么了?”唐翠烟将秘笈收好,上前一步问来人。 “门口来了两名高手,说是什么‘一灯大师’的徒弟,非让我们将他们的小师妹放出来,我们不肯,他们就开始动手,已经打伤十几个兄弟了!” “一灯大师的徒弟……难道是天龙寺的一灯大师?”唐翠烟皱了皱眉,眸子里闪过一丝戾气,“我倒要瞧瞧,这和尚不在庙里念经,跑到我唐家堡来撒什么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