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前世好歹也在“妇人”行列里打滚了几十年，耳濡目染，那嘴上的功夫可是一点不输于所谓“泼妇”的。于是，噼里啪啦一堆下来，骂人的话一串接着一串，语速还奇快，都不带歇气的，骂得那守园人的媳妇眼睛瞪得大过牛，气得不行却只能愣愣听着因为根本连话都插不进去。 苏月骂了好半天，终于过够了瘾才趾高气昂地甩了甩头，扬长而去。 人走出十几米，那听傻了眼的守园媳妇才回过神来，冲着她的背影喊：“嘿！你！死丫头，我还没说让你走呢！” 女人气冲冲想要去追，不料却突然被一只手拦住：“唉！这不是秋丫头她娘嘛？咋了这是？刚刚那丫头谁啊？” 秋儿她娘看到拦着她的两个妇人，愣了一下，眼珠转了转，立马抬手捂着脸唉声叹气道委屈：“哎呀，还能有谁？和周家小子一样厉害的，还不就只能是他家给买的那小媳妇了嘛！金嫂，明嫂，你们两个可看到了！这丫头嘴厉害着呢！偷了东西不认账就算了，小小年纪泼妇骂街的架势都出来了，以后可不得比他们家李嫂谭二嫂还厉害哪！” 金嫂呵呵笑了下，附和道：“可不是，我们在旁边可瞧得真切呢！哎呦，那骂人的功夫可是连她婆婆都能比下去了哟！” 明嫂颠了下背着猪食的篓子，摇着手道：“秋儿娘啊，这丢了东西可不是小事哦！你可得赶紧告诉你们当家的啊！哟！看这两大包，怕是摘给东家拿去县里卖的都被那起子小人偷出来了吧？这可不得了哟！不过，说起来最近好像还没听说陆员外要摘果子卖了呀？难道是刚出的消息？哎呀嫂子你也是，这多大的事啊你都舍不得告诉我们，怕我们给你多便宜买了几包你东家就知道了不成？” 秋儿她娘听了这话，哪里还猜不准对方的用意？她平时给东家摘果子的时候确实也会悄悄卖几包挣私房，但如今根本没有东家的命令，她哪敢私自去摘？因为害怕她们提出要买的要求便有些慌神，于是急忙找了个借口溜了。 待她远去，金嫂小声问身边人：“你明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何苦还要要她难看？” 明嫂一脸嫉恶如仇的样子：“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时是最讨厌这种仗势欺人的事情的！好好一个大人活生生诬陷一孩子，亏她好意思！哼！这种事情，我没看到也就罢了，既然让我遇到，自然是要管一管的！” 金嫂听得直点头：“是了是了，我也是最厌烦这种人的！既然我们看到，当然得好好笑话她一番！不过，说真的啊！周家那个小媳妇也不简单啊！小小年纪看不出竟那么彪悍呢！” 明嫂也点头笑：“可不是嘛！那骂人的话哟！当真是连县里有名的赵泼妇都自愧不如了！” 两人一路说着一路往镇上走，经过奇峰河横穿镇子的那座桥时，几个洗衣服的妇人耳尖听到了两人的话，不禁好奇道：“谁？谁还能连赵泼妇都自愧不如了？” 明嫂看看一脸“求知欲”的众人，不禁有些得意，顿时添油加醋地将刚才所见的事说了一遍，直听得一众妇人嘘声四起。 其中一个质疑道：“哟！不能吧！是不是认错了？那周家买的丫头我也见过啊！小月嘛，看起来可乖巧了呢，一点不像会骂人的啊！” 明嫂见有人居然怀疑自己，不禁急了：“什么乖巧啊！那就是个刁蛮小夜叉！我和金嫂，我们亲耳听到她骂李家大嫂的！还能有差？不信你问金嫂！” 金嫂也在一边附和：“是呢是呢！我两个路过的时候，亲耳听到的，她骂什么脑子进了石灰水忘记洗干净了吧，又什么牛眼睛被狗屎糊了，还有什么……巴拉巴拉说了快半个时辰都不带停气的呢！” 金嫂绘声绘色说着，还间或手舞足蹈地描述当时情景，一众妇人皆听得瞠目结舌，人人点头不迭：“哎呦哎呦！那可倒真是够泼辣的呢！” “可不是嘛！怪道明嫂说连赵泼妇都比不上！如此说来，还真是个厉害小媳妇哩！” …… 八卦，永远不会缺乏流传者，就如人永远不会缺乏“好奇心”。 于是，“流言”便能够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最后足可杀人。 而奇峰镇八卦主力军都是些大娘大婶大嫂大姑子们，说是一传二十甚至一传五十也不为过。因而，短短半日，苏月便彻底出了名。 明日就是中秋，家里要提前准备点心，苏月回去后就一直跟着刘氏在忙，根本没时间出门，所以自然是不知道那后果的，只是李氏可不会容忍自己媳妇恶名在外。听到流言，她立即便黑了脸，急忙往家里赶，逮着苏月就是劈头盖脸一通臭骂。 苏月懵懵懂懂听明白了始末，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她其实也并不在意自己的“恶名”，相反，倒是周睿比较紧张，一个劲和他娘解释。 苏月则在一旁矜持腼腆地笑着，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看得李氏都不禁有那么几分怀疑，究竟是不是外面的人胡说八道，自己冤枉了小媳妇了？瞧着这样儿，怎么也不像能骂人两个时辰都不停声的样子啊！ 哪知道，待李氏好心放了她后，小丫头反而躲进房里直接笑得四肢扑地，看得周睿差点以为她脑子被烧坏了。 苏月抱着肚子，好容易止住笑，突然一本正经问：“小海哥，你有没有感觉今儿娘特别好说话？” “嗯。”周睿看着她，嘴角直抽：“那是她老人家怕你被吓傻了，不敢再刺激你了。” 苏月横他一眼，啐道：“呸！你才被吓傻了！我有那么脆弱吗？再说，这有什么值得惊吓的？” “喂！那可事关你的名声呢！就不怕以后不能见人了？”周睿惊得睁大眼睛：“人家遇到这种事，哪个不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偏偏到你还没事人似的！” 苏月撇了撇嘴：“切！人家那是黄花大闺女，怕以后嫁不出去呢！我担心什么？相反，以后人家听到我那么‘泼辣野蛮’，肯定不会再有人敢盯上你了！所以，我也就不用担心你给我娶个二娘子三娘子什么的最后还把我给休了之类的事情啦！” “……”周睿被她一句话臊得满脸通红，张口结舌半天还是没说出话来，于是愤愤跺了跺脚，果断决定不再理她，由她自己疯去：他就不应该和她说话，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而且最后还操着个空心菜！ 苏月看着他的背影耸耸肩，无所谓地皱皱鼻子，转身也跟了出去。 *** 流言最后传成什么样了苏月并未关注，据说经过一夜加一个早市发酵，已经快连奇峰镇下辖的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不过苏月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件事，她虽然不在意，但是并不代表她可以容忍别人随意欺负。始作俑者梁癞子，还有那个守园人的媳妇，叫什么？好像是李姚氏？不管什么，反正惹到她没什么，牵扯到了她的小海哥，可就别怪她了！ 正好前几天周睿才逼得她重拾了抓蛇的技能，如今现学现卖，就算没有周睿看着也一样能使得有模有样。 看着手中被捏死七寸不敢动弹的小蛇仔，苏月满意地勾起唇角，自言自语：“唔唔，小花蛇啊！别怪我哈！我技术不行，就只能欺负欺负你了！所以你心里要是有怨气的话，尽管叫你的爹娘双亲兄弟姐妹什么的来给你报仇就好哈——不过呢，你可别找我哦！他们要是不欺负我，我也用不着欺负你是不是？所以你千万要记得他们家的路哦……” 一路碎碎念，走到人家屋子旁还没有消声，甚至语气还带着些气人的调皮：“乖，去吧！” 小花蛇被禁锢的太久，乍然逃脱后，立即哧溜一声不见了踪影。 苏月轻轻笑了一下，悠悠然往后走——不出半盏茶功夫，果然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啊——娘！有蛇啊——” 听到这杀猪般的哀嚎，苏月忍不住笑了，顺手折了一根狗尾巴草，拿在手中甩来甩去，嘴里还轻轻地哼起小曲儿。 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发出轻笑：“嘻嘻！我原以为只有小叔才会干这种事，没想到小姑也被带坏了！” “啊！”苏月被吓了一跳，看清来人顿时抬手去打：“死长林！突然冒出来，你想吓死我啊！” 长林侧身躲过，一脸无辜：“人家明明一直跟着你来着！哪有突然？大白天也能被吓到，怕是小姑你自己心里有鬼吧！” 苏月对于长林这小子素来是没什么好感的，不过其实就是单纯看不惯也没啥深仇大恨，而且长林毕竟还小，看着也就和现在的自己差不多高的“小不点儿”一个，她实在也不好意思直接不理，又见他眼里一副“抓到你做坏事”的狡黠样，顿时生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你都说了现在是大白天了，我能有什么鬼？” 长林扬眉，贼兮兮地笑：“我怎么知道？做坏事的又不是我！” 苏月不禁失笑，谈话间用着认真的语气，眼底却带着几分戏弄的笑意：“唔，谁说我做坏事了？她娘诬陷我偷东西，我不该教训教训她吗？” 长林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嗯！娘说过，有人打我，我就得打回来！小姑没错儿！可是……”可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没有可是！你娘说的还能有假？”揶揄的笑，带着几分撩狗的感觉。 “嗯！那是！”小小少年丝毫未觉，骄傲地仰头，彻底忽略因苏月不正常的神情而生出的几分怀疑。 “噗~”苏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唔，果然“人之初，性本善”吗？瞧瞧，长林其实也是个很有趣的孩子嘛！只是，可惜托生在谭氏身边，受着耳濡目染的性子便日渐坏了…… 苏月本不是记仇的人，何况这个孩子也从来没真正起坏心害过她，自然也没有什么值得小心提防的理由。再看他丰富的表情，忍不住便想多逗逗：“长林，你记着，今儿看到的事情，可不许告诉你小叔哦！” 长林眨着眼睛，疑惑：“为啥？” 苏月一本正经：“因为啊……你小叔知道了肯定会骂我！” “嗯！小姑用蛇吓人，该骂！” 苏月翻白眼：“切！他自己还不是用蛇吓先生！怎么不骂自己？” “那……为什么？” 苏月敲了敲他的大头：“笨啊！他肯定会觉得我用菜花蛇给他丢脸了呗！” 长林愣了一下，顿时深以为然地点头：“嗯！有道理！小叔用的都是五步蛇的说！” “……”苏月看了看他，轻咳：“咳！这种事情，小孩子不要懂太多！” “哦！”长林委屈低头，心中却不以为然：貌似……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苏月自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是满意于他的乖巧，于是特意在路过的卖糖老人那里买了一串糖葫芦给他以示嘉奖。 长林一边兴奋地舔着糖葫芦，一边疑惑：“咦！小姑你哪来的银子？” 苏月一脸平静：“赢的，昨儿和你叔去赌场了。” “啊！”长林一声惊呼，吓得路都忘记了走：“什么！我爷知道了还不得打死他！” 苏月看着他眨眼：“我不说，他不说，就你知道了！你爷怎么会知道？” “额……”这是赤.裸裸的警告啊！可是……怎么办，他真的好想回去告诉爷爷啊！ 苏月看着长林纠结的表情，决定眼睁睁看着他思考，坏心地没有提醒他看路——于是，一脚踏空，小小少年栽了个大跟头。 “唉哟！” 苏月忍笑，目不斜视。等他尴尬地觑了她一眼，又假装若无其事往前走时，才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路边的那个大坑：唉！可惜了，咋才那么点深？若是个陷阱，保不准她就可以看着他掉进去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