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逐渐有了点温度,只不过像极了正在融化的冰层,分明是警告听起来也没有太多力量感,仿若隔了一层雨幕。
百里青闻声竟然真的坐了回去。
等反应过来之后,已经在继续给他传内力了。
殷黎不由得对他增强了戒备,在心里暗自想道:“这种催眠能力,应该连顺手牵羊都做不到。不过使用这东西,应该需要消耗内力吧?不然他刚才怎么不用?”
“你真以为贵霜云暮会这么容易就把重生之术交给沈渊吗?”
秦挽继续闭上眼睛道:“若是没有贵霜星叶这个人质,他早就把赵璟给抓回去了。现在贵霜星叶的事情败露,你以为他真还有那么多闲心继续跟沈渊做交易?”
殷黎一愣,“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是真蠢还是装傻?”
秦挽嗤笑一声,掌心渐渐有了热度,扣住了百里青的手指,“我知道你想救黑狼,我也有想要救的人,但你就这样只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吗?”
殷黎靠在墙面上,死死盯着他,眸中寒冰渐起,“不然呢?我还能怎么做?”
“筹码呢?你是在和一群恶魔做交易,却连最基本的筹码都没有,是不是也太可笑了点?”
秦挽冷笑道:“贵霜云暮蛰伏了这么多年才找到兄长,眼下他最想做的事肯定是为兄长报仇,他一定要挑选一个最能代表东隅的猎物,最好还能够同时激起西离的民怨。”
“他想要赵璟。”百里青也缓缓扣住了他的手指,微笑唇不自觉地向上轻勾了下。
秦挽点头:“而且是身为储君的赵璟。”
殷黎突然感到身后袭来一阵寒凉,“所以沈渊是故意诱赵璟来锦州的?为了把他当作礼物献上去讨好贵霜?”
这样即便是贵霜星叶的事情败露,也还有个筹码能捏在自己手上,反正赵璟已经被沈瑜给拿捏住了,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就和薛姝岚被沈贤骗去更换她爹的船,将病患放出来替贵霜打掩护一样。
细思极恐,殷黎根本不敢想象这两人究竟算计了多少,和他们做交易,没有筹码的自己根本不可能赢!
“讨好贵霜?你太天真了。”
秦挽摇头轻轻笑开,“贵霜对他而言是一个把柄,他怎么会让这把柄留下来?现在他们两个之间,已经不再是合作关系了,任何时刻都能互相反水。
贵霜反水的话,我们所做的一切就都将前功尽弃,沈渊要是只想复活梅念知,你我这些知道他秘密的人,就都将变成他的祭祀品。”
殷黎彻底愣住,从四肢到整个身体都在发冷,“他答应了我的……”
“答应了又能有什么用?仅凭他一句承诺就能帮你把黑狼变回来吗?他告诉过你重生之术具体的操作方法吗?你知道每次能重生几个人吗?”
殷黎被问得哑口无言,她的确不知道重生的办法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耗费如此多的祭品究竟能活多少人,倘若……真的只能活一个人呢?
秦挽的声音愈渐冰冷,“事已至此,你应该确保的是自身能不能活下去,而不是奢求一个杀人魔头能够临时对自己网开一面。”
是啊,人都是利己的、善变的,随时都可以发生改变,一旦对自己更有利的东西摆在面前了,谁还会去在意那些随意敷衍的承诺?
今天他能把她扔给商琢玉戏弄,明天就能把她扔在地底下当作祭品!
“何况……”秦挽嘴边勾起一抹嘲讽,“实验了这么多次,他成功过吗?鹿神山那一次的惨痛经历,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百里青一怔,“什么鹿神山?”
“你忘了,我还记着呢。和鹿神山一样,天沙城的事情,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秦挽看向殷黎,笑得意味深长,“我现在有理由怀疑,贵霜交出来的方法,根本就不是真品,看着吧,这一回,沈渊依旧会失败。”
*
“不准交头接耳!不准东张西望!”
“后面的在磨叽什么?动作快点!”
阴暗的监狱里,时不时传来一两句凶恶的呵斥声。
一群画着猴脸的杂耍人跟随着几个厂公,与一群百姓一起,成群结队地涌入地牢之中,但令人惊奇的是,这些牢里都是空的,根本就没有犯人。
那么,那些被抓进来的西离探子被关到哪里去了?
鹿鸣混在一群真正的杂耍人之中,一边走一边四下观望着,越看越觉得诡异。
赵璟说为了保证他西离探子的准确度,于是给他配置了真正的西离杂耍团,还让他在衣服上写上“我是西离狗”几个字,最后又请锦衣卫把他的脸易容得和赵璟八分相似了,才“成功”混了进来。
走着走着,鹿鸣突然在牢房里见到一团只剩下白骨的腐肉,忍不住在心里暗暗道:“咦,我以后再也不要进牢里来了。”
“呕!”
“卧槽!”
有几个壮汉距离这堆白骨最近,仅看了一眼就忍不住作呕了,后面的人群瞬间也惊叫连连。
有人仍然在向厂公求饶,嗓子都快喊哑了也没什么用,有人趁乱直接往后跑,被几个厂公按在地上一顿好揍,又只得老实跟上来。
“走快点!”
一人大概是被打那人的同伴,回头看了两眼,就被扯着头发往前拽,鹿鸣看得直窝火,一个劲儿地在心里道:“妈的。让你们再猖狂一阵子,等殿下把真正的西离探子找出来,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大人——!大人!”
突然,一个厂公越过人群往前面飞奔过来,俯身道:“大人!池州出现了西离探子!”
紧接着,另一边也说:“大人!羌州出现了西离探子!”
“大人!徐州也……”
鹿鸣并不意外,这说明殿下的方法奏效了。眼下四处都钻出来这么一群西离探子,到处都有人自称是“赵璟”,贵霜若真想拿他,一定会亲自出来筛选。
“西离探子么……”
为首的是个西厂的千户,身形还算挺拔,可长得老态龙钟的,瞧着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他咂咂嘴,轻描淡写地道:“都抓起来不就好了。”
鹿鸣眉头一皱,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再走一段路,视野陡然变得开阔,面前种种全都映入眼帘,鹿鸣望着这漫无边际的屋顶和深不见底的高楼,一时有些失语。
这里——
俨然是一座地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