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之后很多天，案子都一直陷入僵局，因为三个人都很清楚，即使证据齐全，只要刘伟明被诊断患有精神分裂症，就会被无罪释放，然后转到精神病院去，就什么事都没了。　　一个月后，墨子卿正在反毒组开一件案子的总结会。　　“这次行动大家都很辛苦，好在没出大乱子，顺利完成了。”墨子卿坐在桌子上。　　“可不是，幸亏志刚机警啊，要不我就变人肉叉烧包了。”小喇叭搂住林志刚的肩膀。　　“你还说？当警察几年了？这么低级的错误都犯？”小猫打了他的后脑勺。　　“哇，大哥，你轻点儿好不好？打傻了怎么办？”小喇叭揉了揉脑袋。　　“反正也不聪明，多打两下没关系。”格格将签字笔转在手里坏笑。　　阿坚抱着双臂看着这两个人：“Madam，我看这办公室恋情没什么好处，上阵亲夫妻，永远都是二对一啊。”　　小喇叭立刻搂住阿坚的脖子：“听到没有？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们这对儿奸夫□□想杀人灭口呀？”　　“你说谁是奸夫□□？”格格立刻将手里的笔扔过去，起身就要冲过去。　　小猫赶紧按住她：“老婆息怒，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他一般见识，啊。”　　“哎哟，受不了，洗眼睛洗眼睛。”小喇叭夸张的捂住双眼，一脸嫌弃。　　“找死啊你。”小猫挥舞着拳头。　　林志刚叹了口气，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各位大哥，在开会呢，你们以为唱卡拉OK啊？Madam才说了一句，你们就演上电影了？”　　墨子卿微笑的注视着自己的手下，如果有一天离开了，会想念他们吧？会怀念这里的寸寸光阴吧？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墨警官，你现在如果有空，到保安科来一趟。”杨锦年突然打电话给她。　　“马上到。”墨子卿知道一定是有事发生，因为杨锦年一般是不会要她直接去保安科的。　　保安科组长办公室，墨子卿推门就进：“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杨锦年指着自己空空如也的保险柜：“所有的东西都放在那里，你给我的录音带，资料，还有我这几个月搜集的证据。”然后看着墨子卿：“全没了。”　　“怎么会这样？你们保安科不是有防盗系统吗？除了自己人，别人不可能轻易进出啊？”墨子卿着急地说。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是该想怎么办的时候，这下好了，连让他上法庭都做不到了。”杨锦年一脸烦躁。　　“你也先别着急，本来即使有那些证据，刘伟明也不一定会被定罪。”墨子卿只能安慰着。　　杨锦年的脸阴沉的像黑炭一样，一言不发，死死地盯着窗外。　　“录音带我还有复制品，不过音效会差很多，不知道法庭会不会采纳，别的我就没办法了。”墨子卿狠狠的低语：“刘伟明，你可真够狠的！”　　正说着，保安科的一个女警敲门而入，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说：“头儿，CAPO（内务部）的同事···说要请你回去喝咖啡，他们来了好多人。”　　墨子卿和杨锦年愣住了，对视一眼：“还没去找他，他倒先找上门来了，出去看看。”　　大厅中，刘伟明带着手下全体组员，出示证件：“杨锦年督察，我是CAPO负责人高级督察刘伟明，现在怀疑你与多宗黑社会性质案件有关，请你跟我回去协助调查。你可以保持缄默，但是你所说的一切，都将作为呈堂证供，清不清楚？”　　刘伟明面有得色。　　“刘警官，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杨锦年面不改色。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怕你听不明白。”　　“我的确不明白，刘警官是否可以解释清楚？”　　“那就让我们先听听这个吧。”说完拿出一个录音机，播放的正是杨锦年丢失的那卷，里面的内容是指控刘伟明的证据。　　满屋子的人震惊于录音带里的声音，一会儿看刘伟明，一会儿又看杨锦年。　　而刘伟明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一脸微笑的看着杨锦年：“刘伟明，今天我要亲自逮捕你，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年了。”　　所有人更加震惊，尤其是内务部的同事，半天都没理清这里面的人物关系。　　而一旁的墨子卿顿时明白了林尚正说过的精神分裂症，慢慢走到刘伟明面前：“你是谁？”　　“我是卧底警察陆显仁。”刘伟明眼神空洞。　　墨子卿不敢相信的盯着他：“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刘伟明的眼神开始涣散。　　墨子卿眼含热泪，却满眼痛恨：“我是陆显仁的未婚妻，你根本不是他。”　　话音落地，刘伟明像被电击过一样，顿时回到了自己的现实中，手足无措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是陆显仁。”墨子卿步步紧逼：“你怎么会是他呢？他是好人，是警察，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我，我也是警察。”刘伟明开始结巴了。　　“是吗？我看不像，一个警察怎会跟黑社会有金钱交易？怎会害的自己兄弟死于非命？”　　“我没有。”　　“你当然有，不记得了？陆显仁就是被你害死的。”墨子卿小声靠近。　　“不是，不是我。”刘伟明使劲摇着头。　　“是你。”　　“我没开枪打他，是林国良，林国良打死了他。”　　“林国良跟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他？”墨子卿快速跟进。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刘伟明疯狂的捂住自己的耳朵。　　“你知道，因为你才是罪魁祸首，是你杀了陆显仁，朝他的额头上开了一枪，林国良不过是做了你的替死鬼而已，对不对！”　　“不对！林国良是警察局的内鬼，他死有余辜！”　　“那就是说，陆显仁和林国良，都是你杀死的？”　　“你胡说！陆显仁是被林国良杀死的，与我无关！”　　“林国良为什么要杀他！”　　“他拿枪指着我，林国良才开枪打死他的，不关我的事，我没杀他啊！”　　“他为什么拿枪指着你？”　　“因为···”刘伟明猛地住了口。　　在这场短暂精彩的对决中，墨子卿用快速审讯的手段，诈出了刘伟明的话语漏洞。而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使劲消化着刚才的那一幕。　　“怎么不继续说了？”墨子卿嘴角微微勾起：“因为什么？”　　刘伟明呆若木鸡，看看身边的同事，才意识到说错了话。　　“那我来替你说，陆显仁之所以拿枪指着你，是因为他掌握了你的犯罪证据，准备把你押回警局。”　　这番话墨子卿说的很慢，似乎是刻意让刘伟明听得清清楚楚，以便他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可这个时候，林国良救了你，并且帮你灭了口。可怜的林国良，本以为抱住了大树，以为日后好乘凉呢。可他忘了，这个世界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与其等着日后被他无休止的敲诈，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既能落个‘智勇双全、青年干探’的好名声，又能加官进爵，荣升CAPO组长的宝座，何乐而不为？”　　墨子卿的话如锋利的小刀，一刀一刀割着刘伟明的神经，一年前最不愿提起的一幕，如老胶片电影一般，一帧一帧的上演。　　杨锦年慢慢走上前，小心的将墨子卿护在身后：“刘警官是聪明人，应该明白什么叫规矩，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不如我们坐下来，慢慢聊。”　　“不可能，不会的，我是警察，我是好人，你们，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给我机会？我只是想做好人，难道这都不行吗？”他顿时变得语无伦次。　　“对不起，我才是警察！”杨锦年平静如往常，一声令下：“铐起来。”　　手下人一拥而上，刘伟明突然掏出枪，众人一时不敢上前。此时的他已经意识错乱，辛苦隐藏了多年的秘密，全部公之于众，过了今天，他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然后看向面前的杨锦年，那样年轻，那样自信，那样坦然。他好想如他一般，做个活在阳光下的人，对别人，对自己，都无愧。只是，如今也只能是泡影了。　　看着自己渴望的样子，他突然感受到了强烈的恨意。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恨自己失败透顶的人生，发狂般对准杨锦年的眉心···　　‘砰！砰！’两声枪响。　　第一枪打入他的胸口，第二枪打入他的眉心。　　墨子卿惊呆之余，以最快的速度拔枪、开枪，六颗子弹全部打进刘伟明的身体，死尸倒地。僵硬的回头看着了无生气的杨锦年，就像看着陆显仁。　　短短的几秒钟，一切都改变了，杨锦年眉心中弹的地方和陆显仁如出一辙。这场慌乱以同是警察，却不同信念的同归于尽而告终。　　墨子卿不敢相信的摇着头，抓住他的西服领口大声喊叫：“杨警官~~杨警官~~”　　她趴在杨锦年身上，眼泪夺眶而出。后来她看见，躺在那里的是陆显仁···　　···　　烈士陵园，陆显仁的墓旁多了一座新坟，生前是警校的同学，死后还可以继续做朋友。　　警察部的高级官员，九龙塘分局的所有同事，就连反毒组的组员都来参加葬礼，众人向两位如此优秀却因公殉职的警察敬礼。　　林尚正远远站在角落，看着一切，墨子卿慢慢走过去，站在他身旁，却并不看他。　　“恨我吗？阿仁殉职半年多，牺牲杨警官而换来的公正，真的值得吗？如果不是我拜托他，现在也不会这样，我都恨我自己。”　　林尚正摘下墨镜，强忍悲痛：“无需自责。当年考警校的时候，表哥就跟我说过，即使有一天死了，也要我为他自豪，因为这是他的心愿。他常说，虽然很多事情无法改变，但有些事，还是要去做的。”　　墨子卿隔着墨镜无声的流泪。　　···　　普通公墓，刘伟明的墓前站着一个哭泣的女人，那是他的妻子。墨子卿一身黑衣，带着墨镜，手里还拿着一束雏菊，放在墓前。　　“我很抱歉，让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生，也很遗憾，你的丈夫变成了精神分裂症，不然，就算坐一辈子牢，他最起码还可以活着。”虽然面对的是刘伟明的墓碑，但这话却是在对刘妻说。　　“我能体会你的心情，因为我也经历过，如果可以让死去的人生还，我愿意放弃任何东西，但是没有可能。所以，我必须这样做，因为我是警察，因为我有信仰。”说完转身离开，只剩一个跪下的女人，凄凉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