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会开在督军府。
就在顾修玉的宅子的斜后方,黑色的雕花院墙隔开两个宅子,透过栏杆的间隙里,能看到里面院子来往的仆人婢子们,正紧锣密鼓的置办着晚会的东西。
华灯初上。
时怀川穿着顾修玉为他置办的新西装,版型合身,剪裁得宜,皮鞋噌亮几乎能倒见人影,金色链条坠在眼镜腿两侧,半长的长发用一截细小的皮筋低低的束在颈侧。
他坐在顾修玉身侧,似是好奇的打量着车窗外,轻描淡写的问着:“一会我需要注意什么?要不我还是绘上点油墨,省的被人认出来……”
“不必担心,这样就挺好。”
顾修玉瞧着他精致装点之后的模样,细长的金色链条在他脸庞上落下阴影,抬手捏了捏他后颈的软肉,“世上相似的人何止千万,不必在意,我会处理好。”
“对了,洗澡时候好像有个参谋找过你。”时怀川似是闲聊一般的提起,试探着顾修玉的态度。
“嗯,我知道。”
顾修玉很随意的开口,余光瞥见小狐狸瞳仁里闪过的一丝好奇,戏谑的稍许用力捏了下,微微俯身凑近他耳畔低语:“怎么?很在意?”
“在意自然是在意的。”时怀川声音软了下去,耳尖泛起浅浅的红,“不过想想也是,大帅带了个人回来,那宅子里住着的又都是你的得力部下,警惕性高一些也是好事……”
“说人话。”
顾修玉扬起嘴角,偷偷笑着,声音却故作认真的冷着道:“少来这些虚头巴脑的官话忽悠我,听不惯。”
时怀川回头,抿了抿嘴角,低垂下眉眼:“有人那么关心大帅你,我应该高兴的,可偏偏觉得不是滋味,大帅身边有那么多人……”
怎么样?
这话该是听得惯的了吧。
不就是想听吃醋吗?当咱这么多年剧本白看的不成。
“没有旁人,钻过被窝的就你一个。”顾修玉屈指在他额头轻轻敲了敲,“言不由心的小谎话精。”
“哎?敲傻了你可得养我一辈子……”
“这买卖好,不如抓紧再给多敲几下……”
就在两人嬉闹的功夫,车子绕过院墙,停在了督军府门口,他们来的不算早,大门一侧已经停下了不少的车子。
刚下车就有人迎了过来。
来人和顾修玉打着招呼,堆笑的说着:“顾大帅据说前不久刚得一批军资,给督军府解决了不小的财政问题,还真是年少有为……”
话还没说完就听得顾修玉冷然打断:“不过是弄了点小钱,杯水车薪罢了,这主要还得仰仗各位慷慨解囊,督军必有重谢。”
说着,就拉住宁洧川大步往门内走。
那人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伸出的手讪讪又收了回去,僵硬的笑容堆叠在脸上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的在他们后面进了门。
顾修玉带着宁洧川在热闹拥挤的厅堂内绕来绕去,觥筹交错的杯子碰撞声下,是舞台上精致洋气的女郎在款款唱着自己拿手的曲子。
靡靡之音正欢,丝毫不见打仗的紧张感。
顾修玉带着他走到边上的沙发坐下,似是对这些客套虚假有些疲累,略微皱着眉头。
还不等时怀川宽慰上两句,只见又有人坐了过来,举着手里的酒杯和顾修玉点头致意,几人瞧着关系还算不错,顾修玉难得的也拿了一杯酒扬了扬,算是回应。
几人聊着战争,政治之类的话,有人夸夸其谈,有人见缝插针,顾修玉说的不多,偶尔会插嘴个只言片语,更多地时候则是在照顾着宁洧川。
给他拿的是度数不算烈的香槟,毕竟戏子名伶的嗓子很重要。
拿的糕点或者吃食,也都是依着口味来。
时怀川坐在边上,仿佛成了那被投喂的仓鼠,还是顶漂亮的一只,毕竟这些话题对川老板的身份而言,可算是天方夜谭。
几人聊得差不多,有人注意到顾修玉对宁洧川的不同,带着暧昧眼神的打趣道:“这位先生有些面生,没怎么见过,修玉,怎么也不介绍一下?”
“哦,他是泗古城霜清园的名角儿,川老板。”顾修玉将人揽在怀里大大方方的宣誓着主权,“带过来见见世面。”
“哦?”几人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几眼,流露出些许玩味的笑意:“长得确实不错,不过你今儿带过来恐怕是见不到什么世面了。”
“怎么说?”
“督军府的小姑娘从海外回来了,今儿明面上是为了募集军资,实际上啊,多是为了给他家姑娘选一个好对象的。”
此时有另一个人揶揄的瞧着顾修玉,笑话道:“听说那小丫头以前可是放过话,要非你不嫁哦。”
“去去去,什么年代的老黄历也值得拿出来翻。”顾修玉不耐的飞了一记眼刀子,却令那几个人笑的更畅快了些。
几人扬了扬酒杯。
算是和顾修玉与宁洧川打了下招呼。
他们随即便起身去了厅内其他地方,走的时候眼神一个比一个的戏谑,全然是一副自求多福的模样。
“大帅原来还藏着未婚妻?”
时怀川故意扬了扬眉尾,偏过头意味深长的瞧着他。
顾修玉捏了捏眉心,抿唇道:“少听那些兔崽子胡说八道,不过是玩泥巴时候的童言无忌罢了,再说了,我可没答应……”
“没关系,大帅不用和我解释。”
时怀川拿着香槟杯俯身凑到他面前,杯沿压着他的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好是他刚刚浅抿过的那一边,仿佛还残留着温度。
笑意危险道:“毕竟大帅也是该娶亲的年纪……”
“川老板这难道是要给顾某人保媒?”
顾修玉回握住他的手,就着这酒杯微微仰头,将杯中橙金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突然又往前挪了半分,眸光充满侵略性的盯着他的唇,“那,至少要和川老板一样迷人才行……”
“顾修玉!”
突然,一声清脆的女声在时怀川背后响起。
时怀川微眯着眼眸,打算转身瞧个热闹,肩膀却被顾修玉死死的扣在了怀里,冷然的语调在耳边响起:“赵小姐留洋归来,学的竟然是直呼其名么?”
“他是谁?我问你他是谁?你们两个是……是什么关系……”
赵慧儿见他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男人如此拉拉扯扯,心中愤怒,毕竟她可是将小时候那句‘以后要做顾哥哥新娘子’的话当了真,这才会看到报纸上他受伤的消息后,不管不顾的赶了回来。
经她这么一嚷嚷,热闹的厅堂内不少人的眼神已经瞧了过来。
顾修玉揽着肩膀的手没有片刻放松,以一种绝对划入领地保护的姿态,皱着眉头,深邃的瞳仁里失了温度,语气也更加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