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中,西北的捷报一封封传来,而朝堂上关于查抄某官爵贪污受贿的案子也一例例呈了上来。 就连京城的百姓也有所耳闻。 太子开始惩治贪官了! 瞧见了么?就在那城门口的墙上贴着皇榜呢! 哪一个官,几品等阶,抄家抄出了多少银两,最后获刑多少年,或是杀头或是其他。事无巨细都贴那呢! 每一日那榜都会被禁卫军添几个名字上去。 看得百姓们大快人心。 原来在他们不晓得的地方,这些明面上为民请命的官,竟没有几个好东西! 而每到午时,午门前就会有贪官被斩首示众。 百姓们都会去看看,丢青菜砸鸡蛋,各种泄愤。 瞧着那些曾冠冕堂皇的‘清官’坐在囚车上被蛋黄糊得满脸的狼狈模样,百姓就心中畅快。 而每抄一次家,抄出的金银太子便会立刻让人送往西北,若是能当卖的古董摆件,他也全数低价 当了出去。 送去西北的东西有时是衣暖物什,有时直接是真金白银。 西北的战事打得太快,京城这边竟有些赶不上送银两过去。 而每一封捷报里,大约都写着说缺了黄白之物,北夷百姓难以安顿。 一月忙碌,终于将京城清洗了一遍,和着又取了国库中的一千万两,才将这最后一批金银送了过去。 章晟估摸着,那厢也该快打完了。 北夷百姓不多,举国之力恐也不足百万,不过北夷百姓虽穷,但王城可不穷。 待苏海青将北夷王城打下来,届时国库自有添补。 章晟并不担心。 处理好朝事,他才恍觉又忘了用膳。 章晟叹了口气,吩咐小桂子差御膳房做份粥来。 “殿下,您该多用些肉,你看看,这瘦的骨头都快露出来了!”小桂子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章晟无奈,“可本宫不喜吃肉啊。” 他向来用膳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处理完了事方才想起没吃。 也不怪小桂子担忧。 他的确是瘦了许多了。 恐怕太瘦了入不了苏将军的眼,章晟赶紧吩咐小桂子:“罢了,小桂子,换些荤菜来吧。” 小桂子听他改变主意,面上一喜:“是!” 章晟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是太瘦了,两颊都凹陷下去了。 想想既要归来的人,他想,还是该待自己好些,否则到时候惹急了苏将军可要挨拳头揍的。 “不过想想……如今这身子,恐怕也挨不住她一拳头了吧。” 也不知苏将军她,长成什么样子了。 今时不同前世,她在西北有人照拂,应当不会长得瘦瘦巴巴的。 那……又会漂亮成什么模样呢? 章晟出了神。 “殿下!饭菜来了!” “殿下?” 章晟朝他看去,低声嗯了。 再等一月吧。届时,怎么也该回来了。 章晟想着心里念了四年的人,连吃着饭也要香了些。 小桂子见他难得大快朵颐,眼里满含欣慰。 “小桂子,近日来父皇那处如何?” “回殿下,据安乾宫的太监禀报,陛下这几日除了去淑妃娘娘那,便是去太医院。” “他去太医院作甚?”章晟疑惑。 “据太医所言,陛下是想让淑妃娘娘再怀一个……” 章晟听完笑出声来:“淑妃今也三十来岁的年纪了,而本宫的父皇也好是精力,四十好几的人了,倒很信任自己的能耐。” 小桂子也捂嘴偷笑。 “既然本宫的父皇这么想要再生一个,就吩咐太医院给他多来些壮阳的好药。” “殿下,这倒不必太多,淑妃娘娘心急着再生一个,于是在此事上也哄着陛下吃了不少的‘好药’。” 小桂子如今是已是宫中内务府的二把手,福公公手底下最有权的人,是太子身边贴身之人。自然知道的事情也就多了许多。 “嗯……这淑妃处事倒是合我心意。那太医院给的药,可要好好斟酌,势必让父皇春宵几度,无心再朝才是。当然了……能怀上一个,想必父皇也会很是高兴的。”他话中颇有其他意思。 “殿下放心,小桂子省得。” 小桂子想,这皇帝也是,既然人已暮暮,还折腾这些幺蛾子作甚呢? 哪怕再生出一个小皇子,也不能从太子殿下这处夺去半分权。 只是小桂子却不晓得,章晟曾经太医诊断活不过三十。 依章晟的猜测是,恐怕皇帝也想的是,再与淑妃生个皇子,有一日他病重逝世,便将皇位传于小皇子。 这些弯绕,章晟心里门清呢。 只可惜哪怕他们怀得上,却不一定生得下来。 “殿下,您这几日又多了几根白发呢。”小桂子瞥见他发间的缕缕银白,突然说道。 章晟心智太过骇人,这几年又万事顾着朝政。 这也就使得他才不过十三的年纪,却已白了少年头。 章晟一惊,忙不再多想。 白发。 竟已有白发了? “小桂子……” “小桂子在呢殿下。” “帮本宫将白发拔了。” “是。” 等小桂子拔完了银丝,他才想,这样,这样满头墨发,才不会在她面前自惭形秽吧。 …… 又一日,左相来宫里找了太子。 神情严肃,又带些愤愤之色:“殿下,前些时候的抄家之事已然了结。但臣在记录时发现了一些不妙之事。” “哦?何等不妙之事。” 左相递上册子,“有许多买官卖官之事与睿王有关。” 睿王,则是二皇子章睿。 见太子不语,左相更加义愤填膺:“殿下,虽说二皇子贵为皇室,可买官卖官乃我大章严令禁止之事。此事若不严惩,定带来无穷后患。” 若说一心为了大章的左相右相最讨厌的人是谁,那便一定是这位睿王。 四年前睿王在街坊中因争风吃醋‘失手’打死了一个男子。被太子关入天牢,可惜那时陛下仍揽着大权,只敷衍几句便将二皇子放了出来,惹得民生怨怼。 这四年来在朝堂上处事又处处拖着大章的后腿,甚至处处针对太子殿下。 就拿敕封安荣殿下为将一事,也是二皇子从中作梗,煽动群臣加以阻挠,害得太子殿下攻打北夷的计划硬生生拖延了一个月之久! 而现在! 他竟然胆大包天,买卖起官爵来了! 想到太子手下贤才辈出的文荟堂,再想想历年科举中才学卓然的学士总是因着京城官满而被‘流放’偏远之地,纪承便觉心中有怒,所以特来弹劾! 太子也晓得他们的心思,但睿王…… “左相也晓得,父皇偏爱睿王,恐不会加以严惩。本宫在父皇面前……也当不得半个睿王。此事恐怕……” “殿下!”左相不可置信地看向太子。 难道就要任他为虎作伥吗! 章晟又莫名地笑了笑:“只不过这东西……”他看了眼案几上的册子,“倒是个好物什。” “本宫不知左相言辞之中的严惩是为皮肉之苦还是□□之难。如今父皇尚在,要惩治睿王,实在轮不到本宫。可不过……削了他的王爵,收回他的府邸,剥了他上朝议事之权,让人在宫中将人好生看管……这一些小事本宫还是可以做到的。” 章晟对他微笑。 笑得左相不寒而栗,寒毛都竖了起来。 削王爵,收府邸,剥议政之权,还要囚在宫中看管。 太子觉得……这些是小事吗? 这对睿王来说,恐怕生不如死吧。 想想睿王狰狞的脸孔,左相又笑了笑,“殿下说的是,若真将睿王殿下关进了牢里,恐怕旁人也要说我为老不尊,竟欺负一个毛头小儿了。” 章晟点头,“此事左相做得极好,我大章有您二位丞相,是大章之福。” “殿下谬赞了。” 他想了想,抬手叩了叩桌沿,又道:“此番恐我一人之言不足以叫父皇信我。不如就由左相代劳,将这些东西与百姓说道说道。” 太子这是要彻底夺了睿王登上大宝的可能啊! 皇权威望来自于万民,若连民心都彻底失了,睿王他…… 左相只心中快意,拱手道:“微臣定将此事办妥。” “那边劳烦左相了。” 不消三日,京城中就传遍了睿王的罪迹,什么草菅人命,什么买卖官爵,什么风流好色…… 十三岁的睿王,在这三日里,成了百姓家宅中人人作呕的人物。 此事事关皇家颜面。 章晟在当日的朝堂上就削了他的王爵,派了禁卫军查抄了二皇子府,将人带回了宫。 而这一查抄…… “殿下,从二皇子府中找到黄金万两,白银千万两。”属下如此回报。 那日朝上,众臣怒极,拍案而起,当下群起而弹劾之:“殿下,睿王犯下大罪,请殿下大义灭亲!” 太子居于上位,只神情冷漠:“睿王无论如何是皇家子弟,要处置他还轮不到本宫。再者……他犯下大错,也是本宫这个兄长失责,本宫会亲自将此事禀告陛下,由他再做定夺。” 谁不知道陛下偏爱睿王? 什么功都不曾立过,说要建府就建府,说封王就封王。 此事交给陛下,那估计……又会不了了之了。 他们不知太子心中大策,只感念陛下昏晃。 一旁‘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左相轻轻勾了勾唇。 右相见他如此,恶心地如同吃了一只苍蝇,“你作甚笑得这样恶心?” 两人私下不太对付,左相瞥他一眼,淡定甩出一句话:“关你屁事!” “……” 唐右相:这纪承,今日有点欠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