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难以将他口中的调皮捣蛋与现在这个谦虚有礼的他联系在一起。
“那……那顾景聪呢?他也怕你吗?”
没想到书言会提起那个人,顾景承的脸顷刻就阴沉了下来。
书言两手一捏,四肢又开始僵硬了起来。
她是说错话了吗?
“顾景承……对……对不起……”
她的一句对不起,让顾景承的心为之一抽。
“傻瓜!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书言低头不语,继而沉默着。
“其实,他那时不住在顾家……”顾景承再次缓缓开口道。
书言一愣,这个他是指顾景聪吗?
“那个人……他……他爸爸早年吸毒过量,当场暴毙身亡,所以爷爷很早就将他们母子送出了国外,我小时候从未见过他,就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后来我爸去世了,我妈就和我搬出了顾家,我们搬走之后,我爷爷就让他们母子住了进去……”
书言的心一揪,又开始绞痛了起来,她不安地捏了捏小手。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那股不安的情绪,顾景承稍稍在她额间作了一个浅吻,似乎在安抚着她。
而后,又一直保持着沉默,仿佛仍在纠结着到底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这是他心中最深处的一道疤痕,是他永远无法抹灭的伤痛,也是他深深的罪孽。
每提起一次,就像是要把心给剜出来,抛于大庭广众之下,任人蹂躏、任人批判、任人践踏……
他是个极度要强之人。
这种事,他宁愿死,也不愿再次回首。
真的有着太多太多太多的不堪了。
忽然,山林间的一只黄鹂从树枝上飞落而下,刚好停落于凉亭的横柱之上,两人同时盯着那只黄鹂看了许久。
黄鹂飞走的刹那,顾景承淡淡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我爸爸……他……”
……
在这春意盎然的午后,他陈述得极其放松且平淡,与醉酒时说的内容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没哭,反倒是书言哭了。
书言哭得泪眼婆娑、哭得稀里哗啦、哭得狼狈不堪……
“温书言,你怎么又哭了呢?”
他无奈地举起双手,温柔地擦抹着她脸颊上的泪水。
“顾景承……如果……如果……我小时候就认识你……那……那该多好啊……”她一字一个抽泣,最后顷刻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你难过的……我……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她越哭越大声,那泪水仿佛是溃决的堤坝,止也止不住,最后累瘫在顾景承的怀抱里。
顾景承起初是取笑般地哄着书言的,后来听到书言断断续续的话语,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的事,她竟这般难过!
还说要一直陪着他。
而自己呢?
他忽然很后悔自己对温书言说出的那句话:我们不可能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那样轻蔑且不尊重人的话语,以温书言这样内向敏感的性格,当时会有多伤心呢?
其实那天晚上,他已经知道了她不是那种随便之人。
可是他自己当时并不了解她,也不明白她为什么硬要贴上来,只想着她与其他那些投怀送抱的女人是一样的。
不过幸好,她还爱着他!
顾景承心有余悸地在书言的额边作了一个浅吻。
当书言终于停止了哭泣声,顷刻之间,天也彻底地黑了下来。
寺庙的后山不像城市,周围没有路灯,完全淹没在一片暗黑之中。
书言周身抖擞了一下,害怕地将脸掩进了顾景承的胸膛上。
男人则是一阵讪笑“温书言,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刚刚叫你走你又不走!”
书言自知理亏,只能选择闭嘴,用仅存的一点余光瞥了眼手上的腕表,居然六点半了!
从这里回到家应该要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吧!
她当时只顾着要登上山顶,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怪不得顾景承不断催促自己快下山。
书言内疚地瞥了一眼顾景承。
“顾景承……对不……”起。
话还没完整说出口,顾景承却忽然放开了她,在她的面前背过了身,而后半蹲了下来,沉声开口道:
“上来,我背你下山。”
这次他的语调又变成了那种命令式的口气,不容抗拒的口吻。
书言这次也不敢跟他唱反调,乖巧地便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