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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那夜我是怎么回到宿处,又怎样滚回床上躺了一夜,这个中过程,我一概不知,只觉整个人都神魂颠倒似得轻飘而失了重量。    睁眼躺在榻上,顶头的房梁扭曲着,前来□□的舒小米的脸也扭曲着,唯有印在房梁上的顾夜白的那张俊美到可怕的脸没有扭曲。    他依旧微笑,带着很是暧昧的神情将眼神瞥向我,又第三百二十四次重复着那句咒语:“我对舒兄很有性趣——”  我挨了整夜没睡的眼睁着,很是痛苦地问他:“大哥,你到底想怎样?”  他但笑未语,依旧神叨叨地勾着那两瓣菱唇微笑,这回却是看得我直接发毛了:“啊啊啊啊啊!顾夜白你个王八蛋!!要上快点上啊!老子等了你一夜!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舒灵均,你说什么?”  我猛地抽出头下的枕头,狠狠地掼上了他那张欠揍的脸,心情那叫一个怒不可遏:“我叫你个王八蛋快、来、上、我!!”    顾夜白默不作声地微笑着淡出我的视线,取而代之的是多了一整块枕头红印并缓缓流着两道鼻血的舒小米的脸——呃,和我一般地怒不可遏……  “舒灵均!!你完蛋了!!”    虽然作为一只雌雉,我的身上并没有蛋,但我也确是完蛋了——舒小米罚我抄《女诫》三百遍,何时抄完何时吃饭。  他的断罚自然让我不服,可这厮却说“苍蝇不叮无缝蛋”,偏说我身上亦是裂了缝的,这就更加让我不服:“舒小米!我身上是没蛋的!”  “你没蛋不代表毫无过失,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身上的漏洞太多才那么容易就让人钻了空子?”  “可……”  “你就这么肯定身上没有能吸引他的地方?”  “唔……”    我觉得他之所言仿佛好似挺有那么一丁点儿的道理,只好又乖乖跳进舒小米给我挖的坑。    **    我修炼成形六千余载,其实早不必同凡鸟一般进食摄取能量,之所以大荒遍地寻觅美食,不过也只是为一填口腹之欲。    修道的精怪大部分是不屑于进食这一行举的,他们认为这是弱者迫于生存压力才不得不走的下下策,自然而然便对同类既已成形还要觅食的举动嗤之以鼻孔。    表而言之大抵如此,我心下却觉他们其实是害怕进食后需得拉屎放屁的过程被它妖看见的尴尬,这才恋恋不舍地告别了自己的享乐生涯。    五谷杂粮、果蔬荤腥,谁能吃了不拉屎放屁?只不过人高等的纯血精怪晓得要给自己搭个茅厕解决后顾之忧,而那些道行低的就傻不咧咧随便在野外找个地儿解决。自个儿保密工作没做好,让别人看光难免尴尬,但若只是尴尬便也罢了,我觉得更惨的可能是解决到一半还得把另一半强行收回去的,若再有个什么心理阴影,便极有可能给生生憋成痔疮了。    值得庆幸的是,我虽不是什么贵族后裔,却在修炼成形的这么些年把保密工作做得极好,既没叫人发现了而尴尬,也没不信得了痔疮再不敢进食,自然而然就把这悦己悦身的兴趣爱好长此以往地延续下去,只可惜舒小米这些日子也开始辟谷,上桌吃饭的又变成我一个,这享受的乐趣就又减了一半。    志同道合者缺之是无趣,兴趣爱好被剥夺则更是无趣,再加上家里那只怀疑全世界都给其戴绿帽的重度被害妄想症患者、和外头那只阴魂不散总想勾人和他搞基的鹓雏皇子,真叫我平淡到没个鸟味儿的生活里时不时掺上点惊吓,骇得我那阵的心跳也忽上忽下,忧愁焦虑间或狂躁的模样像极了更年期临近。    可顾夜白显然不打算谅解我的境况,时不时就在我眼前露个面儿彰显下自己的存在感,实在叫人头痛不已。    某日我因偷食了鹤老道房顶的变质萝卜干而肚腹阵痛,来回跑茅厕一十三回都逢着顾夜白在不远处站着杵着,我进茅厕他在,隔着一层茅草木柴的门间解放完毕他还在,这就让人很是尴尬。    其实我本不是那种介意他人窥看我如厕行为的矫情雌雉,但若有个白衣翩翩容颜俊美气质尊贵的男人站在茅房门口一语不发地微笑着看你如厕,怎么也觉得很有些违和不是?更何况这厮的眼神实在毒辣,硬是让我觉得那双桃花眼射出的目光透过几层枯枝茅草戳到我身上,这就让我如蹲针毡了。    我觉得他用眼神无声凌迟一个正在解决人生大事的人的行径太过阴损,终于忍着腹痛提了裤子出去跟他讲道理,气势当然是很足的——    “殿下!”  “恩、舒兄?这么巧?”  他露出一副你也在茅厕的惊讶表情,装模作样的姿态实在叫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呃……恩、恩……”    男人一勾菱唇,轻笑:“那么,舒兄找我何事?”  我对他的明知故问很是愤怒:“殿下,能不能劳烦您站远一点?殿下贵体大驾,实在不应站在这污秽之地。”    他依旧看着我笑了一会儿,直到那目光盯得我毛骨悚然,才又缓缓开了口:“你是说——我碍你的事了?”  “怎么会?”我尽量维持着有礼貌的微笑,“只是这茅厕本是黄白之物聚集之地,以殿下您的身份……”    “哦~”  他意味深长地回我一句:“多谢舒兄体谅,不过在本王撤离这污秽地之前也想问那么一问——我这凤鸣阁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变成舒兄专用的如厕用地了?”  他这份罪责本就让我很是生气,一想到他脚下所处之地还是我最爱的那片杏林,立即忿忿:“殿下此言差矣,这茅厕可不是我一人在上。”  这年头皇子已经管这么宽了?连人如厕与否都要管上那么一管?实在是吃饱了闲得。    他又微笑,语气很有些不善:“恩,那依舒兄的意思,合着我这凤鸣阁,就是供大众如厕的地方了?”  “……”  “况我在这住了这么些日子,惟只见到舒兄你对跑茅厕一事如此热衷呢。”  我老脸一僵,心下却是虚地:“兴许你没见着——”  顾夜白道:“不会。”  “啥?”  他意味深长地一笑:“禽鹤观多是修道之禽,更况且,舒兄的气味……比较独特。”  “……”  这年头光闻屎尿也能辨出是谁拉的了??  我一边震惊于他的敏锐嗅觉,一边为这厮毫不在意戳穿的事实窘迫,但我怎么想这锅都应该是鹤老鸟的,倘我早知晓他那屋顶的萝卜干是不知道搁了多少日的,我才不会去吃呢。    “那么,我这凤鸣阁的茅厕,舒兄用得可还惯?”  我呵呵干笑,一面奉承:“好用、好用。只尚有一点美中不足之处……”  “哦?”  我清咳一嗓,决定给他明示优化方向:“那草纸擦得屁股有些痛,我私以为还是换成白菅编得比较好。”    面面相觑。  顾夜白忽而颔首笑了:“舒灵均。”  “什么?”  “你胆敢在皇子卧室旁拉屎撒尿的罪行我还没治,现下借你茅厕的位置让你处理人生大事,你也依旧心无感激——”    他默不作声地向前进了几步,面上虽依旧是笑得,却莫名让我觉得毛骨悚然:“托你的福,这余香绕梁真是害得我整一日都没睡下呢……你且说说,这伤及我皇体的事情,你要怎样补偿才好?”    脚步紧逼,他一进,我一退,直到我的背靠到干枝搭起的屋子墙上,这厮竟然还没有驻脚的念头,我只好像只被拍到墙上的咸鱼一样干瘪着黏在墙上,一面被困在他双手抵住的小空间里大气不出。    “恩?”  他又哼一声,温热气息和兰草的气味便即从我头顶肆无忌惮地撒下,无言诉说着我二人距离的微妙。  “呃……”  被美男壁咚本来该是一件赏心悦目地事的,可若这场景在散发着“余香”的茅厕旁边,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恩?怎么不说话。”  “我、我那个……”  顾夜白轻笑:“说来舒兄明明是个男儿身,身板却和女子很是相像呢。”  我心刚一沉,他却又道:“——不过应当不可能吧。”  一边又用意味深长的眼神将我望着,边啧啧感叹:“以舒兄这个性子,若身为女儿身,定会是场灾难。”  “我……”  他低头,轻柔气息和两鬓垂下的发丝挠得我面上极痒无比。  “怎地脸这样红了?我不过是说笑,舒兄可莫当真。”  他一声轻笑,接着又道:“那夜我之所言,你现下考虑如何了,恩?”  “我……”  我涨红了脸,总算觉得打断他对我推心置腹的时机不甚礼貌,只好又结巴着闭了嘴。  于是顾夜白接着道:“龙阳之好实为玩笑,在下其实很是欣赏舒兄这敢说敢言的性子。人说前世今生不相交,不知为何我却觉和舒兄似曾相识,想来缘分这词到底浅言难表。舒兄若有意同我一作伙伴,不如随我同去青丘新帝加冕宴——好酒好宴、我们一醉方休,如何?”    “呃……等、等下,我那个……”  “恩?”  我终于憋不住肠肚的悲鸣,猛地将他推得踉跄几步,这货大概被我因为求生本能而爆发出来的力量吓到,面上便满分地不可置信。  “什么?”  我涨着脸,窘迫地捂住腹部弱弱叫道:“……你——!闪开!老子要如厕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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