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山寨的数幢茅草屋中,有一幢建地格外大。
却不像其他茅草屋一样顶盖齐全,而是只用茅草围了一大片,上面又草草做了个顶,并不太能遮风挡雨的样子。
一盏昏黄油灯,照出茅草屋里三四个躺着的人影。
窸窣的声音响起,茅草屋简陋的木门被推开,几个瘦弱的身影缓慢挪了进来。
“怎么……回来了……”
有地上躺着的人哑声问了句,声音沙哑地如铁皮磨擦,但还是隐约能听出,是女人的声音。
“寨子里来了人……”进来的人同样哑声回答,同样是女人的声音,“男人都去了,我们就……回来了。”
“来人?”
躺着的女人迷茫地呢喃一声。
“什么人,会来这里?”
进来的女人摇摇头,“谁知道,往里面点,我想困觉,我好困……”
女人摇摇晃晃地倒下,将原本躺在草席上的女人往里挤了挤,被挤的女人呼了声痛,却也没说什么。
因为已经没力气了。
女人们一个个倒下,茅草屋里响起轻重不一的呼吸声和难以抑制的呼痛声。
刘碧荷原本蹲在角落里,听到呼痛声,起身出门,打了盆水进来。
她走到一个女人身前,小声道:“我给你擦擦身。”
那女人没说话,也没动静。
刘碧荷便轻轻扒开女人衣服,在她下身处小心擦拭起来。
刚一擦,就觉出不对。
女人腿间有血。
“你……来月事了?”刘碧荷握起了拳头,低声问。
女人闷哼一声。
“没有。”她说。
“那怎么——”问句刚吐出三个字,刘碧荷便住了嘴。
没来月事却下身出血,还会有什么可能?
刘碧荷动作愈发小心,却也难免数次碰到伤处,让女人的呻吟更加难忍。
终于为这个女人擦完身,一盆水已经污浊不堪。
刘碧荷又去接了一盆水,走到下一个女人身前蹲下。
“滚。”躺着的女人没有睁眼,没有血色的唇里却突然吐出了这个字。
刘碧荷动作陡然一顿。
“用不着你装好人。”女人嘴唇勾起,满是嘲弄。
“小、小玉……”刘碧荷小声叫了下,眼眶里眼泪在打转。
叫小玉的女人睁开眼,又“切”了一声。
“猫哭耗子假慈悲,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有个好弟弟护着的。”
“既然跟我们不一样,就别在我们面前晃悠。”
“看见你干干净净的样子——我就恶心。”
屋里其他女人,无论是已经睡下的,还是坐着的,听到这话,都望了过来。
一双双眼睛落在刘碧荷身上。
她跟这里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她干干净净,健健康康,不用忍着恶心委身于那些男人,不会被打被虐待被驱赶着像牲口一样不停做活……
因为她有个好弟弟。
而她们没有。
如果没有她,她们就都是一样苦命的人,可以彼此舔舐伤口,彼此看着彼此难看的样子落泪。
偏偏这有样一个女人,每日每日地出现在她们面前,刺激她们的眼睛,刺激她们的情绪,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们:看,不是所有女人都像你一样惨,人家有个好弟弟,你没有,你活该!
起初谁也不会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