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傅家人外的几乎所有人都对“太平”这个名字表示了赞同。
连一些傅家人也觉得不错,比如傅仪斐等,就毫不费力地就抛弃了“傅家村”这个更贴合他们出身的名字,转而支持起鹿野的提议。
但当然,总有人反对。
傅家人中年级大一些、对传承傅家有着执念的人,就非常不愿意放弃“傅家村”。
只是经过这一路的相处磨合,她们对于鹿野也算是十分了解和认同了,轻易不会驳她的面子。
因此有意见的,也只委婉地提出。
“鹿姑娘,您看……”莫婉娘再次作为其余傅家人的传声筒,向鹿野传达了她们的意思。
鹿野笑眯眯地,一脸诚恳真挚。
“诸位,我理解大家的心情,但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待,况且一个名字代表不了什么,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同舟共济,傅家就不会倒,傅家的荣光也终有恢复的一天。”
“但目前来说,我不认为将这里命名为傅家村是个好主意。”
“我们刚到朔方,按说与那孙县令无冤无仇,相反孙县令受陈蹇之大人所托,按说理应对我们照拂一二,这对他并不是什么难事,顺水人情为何不做?反而做这可能会得罪陈大人的事?就因为看我们不顺眼,非要为难我们?”
众人听得一愣。
鹿野点点头。
“看来你们也猜到了。”
“虽说没有十成把握,但我想,起码有七八分可能,那孙县令是受了京城某方势力指使,要对傅家人落井下石。”
“如此时候还要强调傅家人的身份,这并不明智。”
雷礼等官差以及刘玉等人听得纷纷张大嘴巴,但傅家人却全都诡异地沉默和平静。
因为她们最清楚傅家以前和如今的处境。
以前傅家得势时,不是没跟人结过梁子,如今傅家失势,往日那些冤家们,不消多,但凡有一个小心眼儿地还记挂着她们这些傅家“余孽”,那么对她们如今的生活便将是倾覆性的影响。
如此情况下,自然还是要尽量低调些为好。
不让傅家出现在京城那些大人物们的视线中,让往日的恩怨随着时间渐渐被冲淡,就是如今最好最稳妥的做法。
所以鹿野所说句句在理。
一大部分傅家人都被这个理由说服了。
剩下一小部分思想顽固的,也被其余傅家人做通了工作。
“鹿姑娘是为我们着想……”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个虚名而已,叫什么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咱们人齐齐整整……”
于是很快,莫婉娘代表所有傅家人向鹿野表达了意见:
“鹿姑娘,我们听你的。”
鹿野笑意更深,又拍拍手掌:
“既然如此,从此以后,这里就叫太平村。”
太平村。
众人咀嚼着这个名字。
有了名字,就似乎代表了她们有了根,今后,她们将在这个名为太平的地方重建自己的新生活。
“太平村!太平村!”
有些活泼的已经开始欢呼起来。
鹿野等这阵欢呼过去了,才又拍拍手,双手做出下压的动作,示意众人安静。
众人也很给鹿野面子,喧哗吵闹声很快消失,众人目光又看向鹿野。
“既然有了名字,那么接下来我们还要解决一个小小的问题。”
鹿野深吸一口气。
“群龙不可无首——虽然咱们现在算不上龙吧,但志气还是要有的!”
“总之,身为一个团体,就需要一个首领,既然咱们现在有村了,自然也就需要一个——呃,村长?”
鹿野微微卡顿了一下,但随即更大声地说出那个土土的名词。
随后,她仰起头,目光在在场众人身上全部扫了一遍,又深吸一口气。
随后,清亮的声音传遍整个荒村:
“所以,我自荐做这个村长!”
“大家谁支持?谁反对?”
……
月光明亮,几乎所有人都张大嘴巴看着鹿野。
尤以刘修良为甚。
怪不得……
他的预感,居然是这样的!
-
不知沉默了多久,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这不可行……”
鹿野循着声音望过去,便看见一张苍老的脸。
鹿野记得这张脸,这是现存的傅家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位,已经七十八高寿,在这人生七十古来稀的时代,这就是妥妥的老寿星,因此虽然她不是傅家嫡枝,也即傅霜知这房的长辈,但也被傅家小辈们尊称一声老祖宗,平日里对她尊敬照顾有加。
傅霜知隔三差五便给她诊脉,鹿野平日安排事务时也都会考虑到她的情况。
往日里,这位老祖宗安安静静的,很是稳重,也不多事,几次接触里,她对鹿野虽不多亲近,但也称得上慈祥,还曾拍着手夸她做得好。
就像看待自家后辈一样。
所以鹿野对这位老祖宗的印象一直还不错。
没想到,居然是她第一个反对。
鹿野脸上笑意不变,下巴微微扬着:
“为何不可行?”
老祖宗沉默了片刻,随即道:
“这不合规矩。”
“不合什么规矩?”几乎是立刻,鹿野开口追问。
老祖宗又沉默,看了鹿野一眼。
那眼神仿佛再让她适可而止。
她不想说地太直接,以使鹿野难堪。
但鹿野仿佛没有接收到她这份“好意”。
“老祖宗,请问这不合什么规矩?”见她不答,鹿野又追问了一遍。
“鹿野,你是个女人。”
“所以呢?女人又如何?”鹿野继续问。
老祖宗闭眼,缓缓吸一口气。
“你是女人,而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当权的道理。”
“又不是男人死绝了。”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我这种老家伙已经没了父亲、夫君、儿子……”
“但鹿野,你不同。”
“你有丈夫。”
“哪怕你真不想跟十八过了,与十八和离,往后也会有新的丈夫,再往后,你还会有你的儿子。”
“丈夫在,儿子在,你要如何当权?”
“那是牝鸡司晨。”
“若非要选个村长,那么,自然也有合适的人选。”
“但那个人——”
“不是你,鹿野。”
……
古稀之年的老人一字一字说着,语调并不愤怒,也不凶恶,甚至若不听内容只听语调,也丝毫听不出有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