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野也不是看到柳大树等人才冒出这个想法，而是仔细观察了周围情况后，迫于无奈做出的决定。

赚钱赚钱，首先你的目标客户得有钱。

但这个集市上，除了极少数人，剩下的就全是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而村民们哪里会有什么钱，除非必需品，老百姓过日子都是能省则省，能不买的东西就不买，想从他们兜里赚到钱，简直比登天还难。

还是赚有钱人的钱最容易。

偏偏这里又没什么有钱人。

于是陷入了死局。

但如柳大树这样的村民也不是完全没有可供交换的东西，比如那些皮毛，只要能将它们运到南边，身价立时暴涨十倍百倍不是梦。

柳大树他们也是受商路中断所害，不然也不至于这么穷。

唯一能从他们手里赚到的东西，也就只有这些积压在手里的土特产了。

“鹿、鹿姑娘，你要这些皮子？”听到鹿野的话，柳大树立时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

鹿野点点头。

柳大树露出惊喜却又犹豫的表情，然后也不顾同伴的挤眉弄眼，毅然说道：

“鹿姑娘，你是好心，大叔也不能坑你，这些皮子如今实在不值什么钱……”

虽然鹿野的提议很让他心动，但正因如此，他才不能让鹿姑娘稀里糊涂赔了本，如今皮子在这里完全不值钱，换鹿姑娘这些新鲜的蔬菜，是鹿姑娘吃了亏。

鹿野有点窝心，没想到这个偶然救下的大叔人品真的不错，便也坦诚道：“柳大叔您放心，这个我知道的，我们也不会亏本。”

芽苗菜的成本不高，就算今日带来的全卖不出去也损失不了几个钱，换成皮毛的话，别的不说，就算留给太平村民自己用，也省了鹿野打猎的力气，总之总不会亏本。

当然鹿野还有别的想法。

鹿野说地言辞恳切，实在不像说谎的样子，柳大树虽还有些疑惑，到底还是相信了。

相信之后，便是高兴。

出不了手的动物皮毛换这个季节珍贵无比的蔬菜，自然没有不愿意的，和柳大树一起来的人都纷纷挤上来跟鹿野交换。

“咦，你们收皮子?”

旁观的人看到柳大树等人跟鹿野的交易，立刻围上来问。

鹿野看看剩下的芽苗菜，估摸着柳大树等人换过了还能剩一些，便扬声道：“对，我们收皮子，不止皮子，别的诸如草药、菌子、干菜、粮食、生活用品……只要我们需要的，都可以换！”

鹿野这么一声喊，立刻把原本渐渐散去的人又吸引了过来。

乡下人没钱，但乡下人手里都有些自产自足的东西。

事实上，这种乡下的集市本就是以物易物为主，只不过太平村的货物比较新奇，又一开始就喊出了八文钱一斤的价格，便让众人以为她们只要钱。

如今听到她们接受以物易物，甚至还要如今没人要的皮子，顿时激动地挤上来。

多得是带着大把皮毛脱不出手的猎户抢着要换些新鲜蔬菜。

当然，这里的人们也不全是猎户，事实上大部分人还是务农为生，靠山的则时常进山采摘些山货，靠水的时常下水捞些水产，农闲时做做手工，于是除了动物皮毛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山货水产手工产品，比如鹿野说的草药、蘑菇等。

鹿野大手一挥，照单全收。

若不是在这个特殊的季节，这些东西的价值可都远远高于蔬菜，而乡下人能拿来集市上卖的，就没有不实用的东西，太平村的积累还是太少，大多数东西都要靠买，而且一个村子的人呢，绝大多数东西都能用上，所以基本不管是啥，收了都不亏。

当然，东西一杂，兑换比例就成了问题，计算起来也比单纯的兑换皮毛更难更乱。

薛胜衣刘玉很快就招架不住，求救地将这问题抛给鹿野。

鹿野：……

鹿野立刻扭头去瞅傅霜知。

傅霜知：……

傅霜知走上前。

他抬眼扫了扫乡民们手中那五花八门的东西。

方才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的，最主要的，便是观察这集市上各种物品的价格。

于是此时，打眼一扫，便能给出合适的兑换比例，需要称重的物品，他飞快就能换算出对应的蔬菜斤两数。

他算的太快了，可以说不假思索，又没用算盘等任何工具，一时弄地众人都有些不相信，立时便有人掰着手指头数。

数来数去，都是傅霜知所说的那个数。

“这小哥神了！”众人一迭声地夸赞，鹿野在一旁挺胸抬头，不知为何，莫名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这可是状元，状元唉，原着盖章认证的天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医卜星象无一不通的大聪明！

区区心算，小儿科啦。

“大家放心，我们太平村做生意绝不会坑大家一斤一两~”

鹿野说话的声音都荡漾起来了。

傅霜知目光瞄了她几眼，嘴唇微抿，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待在摊位旁充当人形计算器。

于是这样鹿野吆喝，傅霜知计算，其他人称重拿货……

不到一刻钟，太平村此次拿来的芽苗菜便被换光了。

“没有了？咋没有了？”

没换到的人一见便失望地喊起来，尤其那些想用皮毛换蔬菜的。

鹿野看着摊位旁这一会儿就堆得老高的皮毛，笑眼盈盈道：“对不住，今儿真没了，各位若是还想要，不如过两天再来？”

“过两天？可过两天就不逢集了啊？”有人傻乎乎地问了句，但很快就被身边人敲了脑袋。

桑谷镇的集市虽说是十日一会，但那是约定俗成，又不是啥金科玉律，事实上有需求了就来交换，难道谁还会管不成？如果这小姑娘说的是真的，过两天再来一趟也不是不行，毕竟这可是鬼日前最后能吃到新鲜蔬菜的机会了，再往后，将是漫长的几十天不见天日的日子……

想到这里，又有人有了想法。

“小姑娘，你们这菜也存不了几天啊，要是鬼日里也有新鲜菜卖就好了。”

鹿野被这人说地一愣。

而其他人则是立刻嘲笑这人。

“就算鬼日里有得卖，你鬼日里敢出门吗？”

说出这话的人咂摸咂摸最，叹息一声，“说的也是，就是……唉……我家老娘和一对刚两岁的孩子……”

这人说着说着眉头就锁起来，唉声叹气的。

其他人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再笑了。

因为这人说的正是很多人担心的事。

鬼日里不见天日，环境恶劣，日日闷在屋中不说，吃食也极为简陋，于是每年的鬼日，都会有身体不好的老人孩子熬不过去，只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都习惯了，不会拿出来特意说，但谁心里又会好受呢？

若有希望，谁不想挣扎一下？

“嗐，想那么多做什么？能吃一顿是一顿吧！那姑娘咱们可说好了，过两天你们再来，我把家里存的皮子都拿来！”有人嚷嚷着，其余没换到芽苗菜的人也跟着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