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该让那些口口声声说什么女人心海底针的人来瞅瞅,这傅霜知的心才是真真的海底针啊!
整天要猜这人的心思,她真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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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上的积雪一天比一天薄,雪下的泥土一天比一天湿软,二十个蛮人孩子的魏语,以及太平村众人的蛮语都说地越来越顺溜,中途鹿野又挨个去蛮人各部落露露面刷刷存在感,同时从阿勒齐匢碌台那里得到准信,两个部落起码能拨出一千人来帮太平村开荒。
一千人这数目,顿时把鹿野吓得连忙摆手直呼不必。
这倒不是她不想,而是真要把一千人都拉过来,哗哗一下子开出上千亩荒地,不引人注目都不可能,在不确定孙县令那边的意图之前,鹿野决定还是先低调行事为好。
因此最后只要了五十人而已,而且还得是能说简单魏语的五十人。
这个要求倒是不难达到,事实上在这个边境地带,不管蛮人魏人,都多多少少有些人会说些对方的语言,甚至一些方言还是通用的,而自从信奉了鹿野这个神女大人后,那十二个部落便开始掀起学习魏语的风潮,因此此时想要挑出五十个会说简单魏语的蛮人实在不难。
到时候再给人把衣裳一换,装扮一下,伪装成魏人也不在话下。
万事俱备,只待春耕。
等到地面的泥土已经软到能轻轻戳进一指,娇嫩的草芽也从枯黄的干草下冒出点点绿意时,春耕的时候也就到了。
太平村开始了紧张又忙碌的春耕和建房工作。
而此时,朔方县衙里,孙县令也终于再次想起了那帮被他一杆子支到蛮人窝里的人。
春日来临,县衙又要统计人口田亩,为今年征收徭役赋税做准备,统计到桑谷镇时,孙侨孙县令便忽然想起了这码子事儿。
“那帮人,应该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吧?”孙县令摸着胡须疑惑地说道。
这个问题,孙县令本来觉得并不应该成为什么疑问。
一群往日养尊处优的老弱妇孺,光是这酷寒的天气就够她们受的了,更不用说还有鬼日。
据孙县令所知,他给傅家人派遣的那地儿,可向来是鬼日里人口失踪高发区。
就是那村子没被蛮人团灭以前,每年鬼日也都要失踪个三五人的,更不用说近些年鬼日似乎越来越难熬了,临近的许多村子也出现了鬼日里人平白无故失踪事件,甚至还有些村子,一个鬼日过去,整个村子人去村空。
普通百姓都以为鬼日里真的有什么妖魔鬼怪出没,但如孙县令这样的人却知道,哪有什么妖魔鬼怪?不过是蛮人趁着鬼日出来劫掠罢了。
虽然孙县令也不知道为何蛮人一到鬼日便要掳人——其他时候蛮人多半是求财求物——但,管他呢。
反正蛮人不会攻破城墙到县城里,外面那些普通贱民,少一些虽然叫人惋惜,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朝廷也知道边境守城不易,他能保住朔方县不被蛮人攻破便是大功一件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许多?
总之,因为知晓鬼日百姓失踪的真相,早在安排傅家人去处时,孙县令便已经想好了这帮人的下场——
先是一半人因为不适应这极寒的气候死一批,再因为蛮人的劫掠“失踪”一批,中间他们可能会想起他这个之前对她们貌似十分照拂的县台大人,会跑到县城来求援,但那时候,他自然会极其不“凑巧”地不在,任她们拍破衙门大门也见不到人,在满心的惊惧绝望中,无可奈何地迎来她们悲惨的结局。
他甚至都不必亲自出手,不用担心日后无法向陈蹇之交代,也能办好京中贵人交代的差事。
可是,别的倒还好,怎么一直到现在,都没见那帮人到县城来求援?
难道已经全死光了?
如果是这样倒是省心了,但不知为何,孙县令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稳。
想来想去,终究是招来了人,吩咐道:
“师爷,你带两个人,去那荒村看看人在不在?在的话人死完了没?”
孙侨内心有些怀疑,这些人既然没来求援,别不是没有乖乖待在那荒村,而是悄悄潜逃了吧?
比如逃回东平城投奔陈蹇之?
虽然这寒冬腊月的,这猜测有点不靠谱,但孙侨也只能想到这个可能了。
若非如此,就只能是全死光了。
被孙侨吩咐的师爷,便是当初送鹿野一行人去荒村的吴师爷,名唤吴为庸,领了孙侨吩咐后,当即不敢怠慢,点了两个衙役就直奔太平村而去。
雪刚化,哪怕骑着马道路也难行,到泥泞路段,速度便不得不慢下来。
一慢下来,吴为庸便注意到,道旁田地里,有农人在犁田。
“唉,也不知道今年还能收上多少税……”吴为庸叹了口气。
作为县衙师爷,吴为庸是十分清楚朔方县的人口税收的,因为蛮人肆虐,朔方县的人口一年比一年少,因此对于朝廷把犯人流放至此,吴为庸心里其实是十分欢迎的。
——流放犯也是人不是?人多了税收就多,更关键的是,应对蛮人也更有底气些,不然一年一年的,朔方县人越来越少,最后迟早被蛮人侵吞殆尽。
不同于孙侨只是来此地任职,且任期一到便可以调走别地,吴为庸就是朔方本地人,虽然多年衙门生涯磨得滑不留手,良心也不剩下多少了,但对自己的家乡,到底还是盼着它能长久安稳的。
然而,好不容易没什么损伤的迎来了一批流放犯,却注定要死。
对那些人,吴为庸心底有些同情,但却也没什么想法。
没办法,谁让她们得罪了京城的大人物呢!
不过说来,她们本来也算是大人物,而且不愧是大家出身,不说以前,就说来的路上干的那事儿,那鹿姑娘,还有那傅家麒麟儿,真真都不是池中物啊!
可惜了。
吴为庸一路想着,一路摇头叹气,终于渐渐接近了太平村。
而此时,太平村却已经接到了消息。
还是李德祥差人送来的消息。
“三叔家的在地里犁田,远远看见有三个人穿着皂衣牵着马,看着是朝你们村子的方向来了。”
马可是稀罕物,一般而言,除了衙门和军营,也就一些大户人家有马。而皂衣是下级官吏的穿着,这两相一组合,那三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李德祥一得了这消息,便赶紧让自己亲儿子往太平村赶了。
他派出的这个儿子是他最小的儿子,名唤李瑜,小伙子人年轻,跑得快,生生越过因为泥路难行而放缓了速度的吴为庸等人,提前一步送到了消息。
鹿野赶紧招呼李瑜喝水休息,同时想着这即将到来的三人。
这么大一个太平村,藏是藏不住的,难道要装出过得惨兮兮的样子,好让那孙县令放低警惕心?
但,只是过得惨兮兮,就能让孙县令不对付傅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