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无数无数道怒吼海浪般咆哮而出。
“老子早就想跟蛮人干一场了!”
瞬间,秦天举就听不清台下百姓在喊什么,因为几乎每个人都在喊,每一道或响亮或微弱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最终形成洪流一般的合音,虽听不清每一道声音在说什么,但每个人却又都知道这洪流般的怒吼代表着什么。
这是朔方县百姓积蓄已久的怒气、怨气、恐惧与委屈。
秦天举那番话其实没什么特别,许多粗通文墨的老百姓都能说出来,但这番话,是从秦天举,从老百姓们的父母官口中说出来的。
他们委屈压抑了多年,情绪本来就处于极度紧绷状态,只要稍微一撩拨,自然就会如油纸遇火星般,乍然燃起熊熊大火
这大火让普通百姓热血沸腾。
这大火让策划了这一切的鹿野傅霜知和秦天举满意至极。
但同样的,这大火也吓坏了台上的几位老爷。
“干什么,这是干什么?”陈志创张大嘴巴,眼皮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口中也大声质问着,然而,他一个人的声音哪里压得过台下千千万万百姓的声音,被他质问的秦天举压根没有听到他说话。
其余几位老爷也纷纷回过神来。
秦天举刚才那番话,可一点都不像是做做样子而已啊!
这个新县令真的想跟蛮人干一场?
那他还费劲巴拉地弄出这场戏做什么?
不对,至今为止,除了他们几个,普通百姓有拿出一个子儿吗?
黄连奎霍地站起来。
正要说话。
一直盯着他们几人的鹿野就笑嘻嘻地靠了过来。
她似乎说了什么。
但台下噪音太大,黄连奎压根没听到,不过也不重要了。
因为,随着她的动作,行刑台四周霍然涌出无数身着盔甲手执刀枪的士兵。
为首之人正是如今朔方军营的掌舵者何朔。
士兵们动作利落,目的明确,飞快来到台上,径直朝着陈志创黄连奎两人先前吩咐小厮送来的那一箱箱财物处。
黄连奎瞪大眼。
“你们敢!”
此时,台下激动的百姓们的声浪终于小了一些,于是黄连奎的这声怒吼也终于被台上众人,乃至离行刑台近的百姓们听到了。
鹿野看着黄连奎,眉梢眼角带笑。
“哦,黄老爷是什么意思?这些不是您方才捐献的财物吗?白纸黑字可都写地清清楚楚呢。”她说着,手指一指那面屏风。
黄连奎张着嘴,一时没说出话来。
但此时,他却已经明白了。
全明白了。
不止黄连奎,陈志创,以及其他几位老爷,也全都明白了。
陈志创怒不可遏。
“你们合伙耍我?!”他怒目瞪向秦天举和鹿野,肥胖的身子却以一个相当灵活的速度飞扑向鹿野。
秦天举吓了一跳,当即焦急大喊“鹿姑娘小——”
“砰!”
陈志创快二百斤的身体高高飞起,又重重落下。
整个行刑台都震地晃动了一下。
鹿野收回脚,看向秦天举。
“秦大人您说什么?我没听清。”
秦天举:……
“不,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他一定是眼花了,嗯,一定!
“老实点哦。”
鹿野看向除陈志创以外的几位老爷。
“出尔反尔不好,相信几位老爷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对几位老爷说完,她又看向因为她突然踢人而愣住的台下百姓,莞尔笑道:“各位,陈老爷和几位老爷好像又有些心疼刚刚捐出的财物,想要反悔了呢?”
“轰!”
情绪刚刚略有平复的百姓们,胸膛里立刻又燃起一把火,怒目看向还趴在地上的陈志创以及其他几位。
好不容易,他们好不容易盼到一个有骨气、能为他们做主的好县令,这帮老爷刚刚又那么肆无忌惮地炫耀财富,一个两个装的跟个大尾巴狼似的,给了他们无限希望,现在装完逼了,却又后悔了?不想捐了?
存心耍人玩儿呢!
被上万人用杀人般的眼光盯着是什么感觉?
这一刻,黄连奎等人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个感觉。
所以此刻他们不敢动。
一根头发丝都不敢动。
黄连奎张起来的嘴巴都不敢合上。
他本来还想让小厮赶紧报信,或者自己拖延一番,好叫他黄家的人马过来解围。
身为盘踞朔方多年的地头蛇,黄家有家丁数百,私兵若干,虽然不能跟何朔手下的驻军抗衡,但联合起陈家,以及其余几家,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可是——
眼下这局面怎么战?
眼下,他们所要对抗的可不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小县令,也不只是何朔这个初掌军权的毛头小子,而是——整个朔方县的百姓啊!
看清黄连奎几人表情,鹿野笑笑。
又走到已经摔懵了的陈志创身边,在他刚刚艰难地抬起头,露出摔的满是血的脸,刚想要爬起来时,重重一脚,“啪!”,又把人踩了下去。
“啊!”
陈志创的惨叫声响彻行刑台,让黄连奎等人胆寒,却让台下的百姓们拍手叫好。
鹿野又看向黄连奎等人。
“各位知道应该怎么做,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