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野走到两人身旁。
秦天举实在不会瞒事儿,一看鹿野过来,脸色就越发不自然,倒是傅霜知脸色如常。
鹿野也不说话,就站在秦天举身边笑眯眯地看着他。
秦天举立马扛不住,可怜巴巴去看傅霜知。
“你看他做什么?”鹿野挑眉问。
见傅霜知压根不理他,秦天举更可怜了,一咬牙,道:“我在写奏折。”
鹿野“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秦天举望天。
“我准备在奏折里为、为你和傅兄表功。”
鹿野一愣。
她“啊”了一声,却仍旧没说什么,只伸伸手,示意他继续。
秦天举抹抹额头上的虚汗。
“依我所见,此次朔方守城大胜,九成功劳都归于鹿姑娘你和傅兄,所以我准备,在奏折里,请天子赦、赦免傅家。”
“但——”秦天举又委委屈屈地看向傅霜知。
“傅兄不愿意。”
啊……
鹿野看向傅霜知。
她眨眨眼。
他也眨眨眼。
鹿野又看向秦天举,“他不愿意就不愿意呗。”
干什么鬼鬼祟祟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秦天举:……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鹿野,“鹿姑娘,你不惊讶?”
明明能够脱罪却不愿意,这种事难道只有他一个人觉得震惊?
鹿野挑挑眉。
“他不愿意自然有不愿意的理由。”
“她说得对。”傅霜知的声音适时响起。
秦天举:……
行吧,你们说得对,但是——
“但是傅兄只是不让我提他的功劳,却要我大提特提你的功劳。”秦天举咬字清晰地道。
鹿野“唰”地又看向傅霜知。
傅霜知朝她微笑。
鹿野收回视线,虚心向秦天举求问:“提了我的功劳会怎样?”
秦天举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对嘛,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嘛!
于是细细跟鹿野解释。
大魏对于军功有着比较清楚的奖惩制度,像是朔方这次不仅完美守城,还歼灭了数万蛮人的大胜,只要捷报报上,定然会有大笔奖赏,比如此战的主帅何朔,升官那是不在话下,秦天举的仕途也是一片坦荡,这是对于“体制内”的奖赏,而鹿野和傅霜知这种民间人士,若是于战事有功,也有对应的规定。
像这次这种大捷,几乎可以赦免死罪以外的所有罪名。
因此傅家人的罪大概率能够赦免成功。
当然,只是赦免傅家人的流放之刑,让他们能够不再被困于朔方这一地,至于导致傅家全体成年男丁砍头的大罪,这种战功也无济于事。
但起码可以让如今身在朔方的傅家人不再顶着流放犯的名头画地为牢。
至于鹿野则更简单。
鹿野如今已经与傅霜知和离,名义上已经脱离了傅家。
再加上这个战功,那么不仅可以赦免她的流放之刑,就是再有什么奖赏,也不是不可能。
尤其傅霜知不要功劳,让秦天举把所有功劳都给鹿野。
那样的话,秦天举觉得自己奏折里怕不是要写出个女战神来。
——虽然这其实也很符合现实。
但秦天举不明白,傅霜知为什么不愿意让自己冒头。
难道是——顾忌傅家人的仇家?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他看向鹿野,“鹿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鹿野却又看向傅霜知。
傅霜知不愿居功,她多少能够猜到一点原因,但他将功劳全给自己……
“你真是怕我不够出名啊?”她斜眼睨他。
傅霜知温柔笑笑。
“你愿意吗?”他问,又说,“奏折我来写。”
突然被抢了活儿的秦天举:……?
鹿野考虑了三秒。
而后点头。
“你都愿意了,我又有什么不愿意的。”
虽然说人怕出名猪怕壮,但凡事都有两面性,更多时候,出名是对于自身的一种保护,尤其在这边城,有权有名有势,自然比无权无名无势要好。
更不用说,虽然她如今有太平村,又有十二个臣服于她的蛮人部落,但在大魏这边,她仍旧是查无此人,甚至还是个流放犯身份。
这么一表功,别的不说,把她的流放犯身份去了,以后南下做生意什么的也都方便了。
所以鹿野也没什么不愿意的。
“那就好。”傅霜知笑笑,随即便招呼鹿野一起去写奏折,当然,是他写,鹿野在一边看。
鹿野也挺好奇他怎么写,当即兴致勃勃地跟上了。
突然间发现已经没自己事儿了的秦天举:……
他好像很多余。
半个时辰后,秦天举拿到了傅霜知亲自捉刀写的奏折。
通读一遍后,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朝傅霜知竖起了大拇指。
明明一天官也没当过,这官样文章却写地规范整齐、花团锦簇不说,难得竟然还让人觉得十分真诚,看完只觉得,这朔方县上上下下,全是赤胆忠心的忠臣良将,尤其那位民间奇女子鹿氏,简直是心思无垢、一腔赤诚,不表彰就没天理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待秦天举将傅霜知写的奏折手抄一遍,再经过层层递送上达天听时,看到这份奏折的大人们感动得险些落泪。
当然,这也跟大人物们收到这份奏折的时机有关。
海日古这支蛮军折戟朔方时,另外两股蛮军却是一路南下,势如破竹。
原本还不将此次蛮人南下侵扰当回事的京城很快就收到接二连三雪花似的军情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