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亲生兄长手刃,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 似乎是已经过了许久,但是心脏直到如今仍然隐隐作痛。 不怪他,不怪哥哥……因为伤害我的人,根本不是哥哥。 我只是难过,为什么要让神威看见这一幕呢? 我只是害怕,如果哥哥醒来,知道这件事,该有多伤心呢? 全世界的人,我最喜欢他们了。 被杀死的那一刻,也许才是真正从梦中醒来……但是失去了身体的灵魂只能在安静的泪海里遨游着,只有那些回忆如同星光一样闪闪烁烁。喜欢和小鸟一起玩的女孩子有着一头长长的卷发,削瘦的锁骨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被那个少年亲吻过的脸颊呈现出玫瑰一般好看的色泽。 她闭着眼睛,正噙着微笑,眉宇微颦的沉睡着,直到某一天,被人轻轻唤醒。 “桃生小姐,请帮帮我。” 她略带迷茫地睁开双眼,然后便看见像是等待奇迹发生一样满含期冀惶惶不安的司狼神威。 “神威……”伸出手想要去抚摸他,但是却直直地穿过了对方,男孩子脸上一瞬间露出要哭泣的痛苦表情,她“噗嗤”一笑,清脆道:“什么啊!神威,你可是个男孩子哦!” “小鸟……” 只是一个虚影的女孩子重新伸出手,停在少年的脸庞,假装在抚摸他一样地抚摸着虚无,但是少年却仿佛真的被触碰到一样,有些羞涩地跟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歪头。 “那么……”她轻声地小心问道:“已经结束了,是么?” “是……” 司狼神威闭上双眼,跪在她身旁,低下头,维持着像是枕在她腿上的那个动作。 “哥哥呢……还活着吧?”她下意识地握拳抵在心脏处,还在隐隐作痛着:“我没有感觉错吧?大家、大家都还活着,对么?” “……对。”像是拼命压抑什么一样的哽咽声,平静道:“我们都没事,封真、封真在外边,正在赶回来。” “那就好……” 但是为什么,痛楚依然消散不去呢? 直到见了兄长以后,这份隐痛依然存在着,桃生小鸟在庆幸所爱之人都还活着的同时,又感到深深的困惑。 无论是神威,还是戈薇姐姐他们,或是偶尔来到刀影神社的新朋友,都时常会露出一种怅然若失的神情。而这种情绪,却从未出现在自家兄长的身上。 小鸟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在某一天,偷偷拦住了再一次想要出远门的哥哥。 “小鸟,有什么事么?”青年看着只剩下幻影的妹妹,脸上的表情是夹杂着愧疚的疼爱。 女孩沉默了一下,小声说:“哥哥可以给我一点时间么?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桃生封真静静地凝视她几秒,然后仿佛是叹息一般轻声应了声“好”。 在那之后,她才知道,在她在梦境中沉睡的时候,世界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只不过是几年的时间,他们所经历的……像是漫长的时光被压缩在这几年中一样。桃生小鸟不时发出惊呼声,然后在青年微微严肃的神情中重新缄默。 到了后来,青年在说完那个女孩跳下东京塔之后,突然变得面无表情。 桃生小鸟有些不安地看着兄长沉默不语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那么最后呢?那个女孩最后到哪里去了呢?” 她还没有意识到,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故事的最后了。 桃生封真忍耐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让他故作轻松地笑道:“她回家了,从东京塔跳下之后,属于她的梦就结束了。” “这样啊……”小鸟看着睫毛不停颤动的哥哥,终于知道自己的那丝心痛从哪里来的了。 她带走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真像啊……” “……嗯?” “我是说,那个女孩子,是叫知世是吧?……真像梦游仙境的爱丽丝啊!”桃生小鸟笑意盈盈地看着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要露出痛苦和思念表情的哥哥,清脆地说:“……我们这个世界,对知世来说,不就像是一场梦么?” “……” “我也好想做梦,这样的话,也许就能在梦里认识她了。” 从那场说不上是谈话的聊天结束之后,桃生封真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更加活跃,也更加沉寂。 当他还是桃生封真的时候,眼睛终于不再是一潭死水般的平静了;而当另一个存在出来的时候……说实话,当桃生小鸟再一次见到这个给她当胸一剑的地龙时,心里不是不害怕的,但是对方只是漠然地瞥了她一眼,然后自顾自地离开神社。 她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对着赶过来满脸着急的司狼神威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别担心,他去找爱丽丝了。” 但是没过几天,他又风尘仆仆地归来。 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他从兄长身上闻到了久违的、属于某个老朋友的气息。 “桃生桑,好久不见。” 俊美的青年靠坐在栏杆上,手上捧着蔚蓝美丽的微型地球,冲她轻轻点头。与前两次见面不同,他的梦境,更宽广,也更明亮了,原本出现在他身上的死气正在慢慢变得淡薄,与此同时,他的眼眸渐渐泛出温润的色彩。 “又见面了,玖月君。”她向着这位老朋友挥挥手:“之前的事……谢谢你了。” 玖月牙晓站起身,随着他慢慢走进,梦境中浮现出湛蓝的天空和比天空还要湛蓝的大海,鸥鸟清脆鸣叫从眼前划过,纯白的羽毛翩然而下。 “那么,我该做些什么呢?” “做你最喜欢也最擅长的事情。” 已经死去的人还能够再做梦么? “你只要闭上眼入梦就好,剩下的交给我们。”这个世界上仅存的梦见微微一笑,扬起手轻柔地将女孩子的鬓发拂到耳后:“放轻松,不要害怕……也不要担心。” “这一次,无论是天龙、还是地龙……我们的愿望是一致的。” 小鸟的心里突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愉悦感,再一次进入梦境之后,原来深深暗暗的泪海已经成了浅浅的溪流,溪流之上,与天空大海同色眼眸的小姑娘正坐在云端,捧着脸一下又一下地摆动双脚……在她不远处,异色双眸、有着奇异发型的少年正闭眼静立。 “到这里来,桃生小姐。” 这个称呼…… “你是那个,呼唤我的人么?” 戴着一顶纯白宽大的帽子的小姑娘默默地摇了摇头,然后跳下来,站在镜面一样的水面上,朝她走近几步:“很抱歉,只能让您以这样的形式继续存在……因为已经消逝的肉·体没有办法再重组了。” 桃生小鸟注意到,那个小姑娘美丽的眼眸下边,还有着一朵可爱的黄色五瓣花,随着她的笑容仿佛绽开了一般栩栩如生。 “已经发生的事实不可能抹消。” “啊,没有关系,能这样再见到哥哥和神威,已经是我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事情了。”她感激地笑道:“只要能重新见到他们的笑容……这样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个女孩子下意识地弯了弯嘴唇,而另外的那个少年则开口道:“尤尼,抓紧时间吧,我们没有可以用来浪费的力量。” 名唤“尤尼”的小姑娘抱歉地看了看她,然后执起她的手,轻声说道:“桃生桑,请继续做梦吧……请继续,做一个美梦吧……” 恍恍惚惚间,她听到那两个人语焉不详的话语。 “尤尼,这样就可以了么?” “嗯……我们的力量,没办法穿越壁障,去一个已被禁锢保护的陌生世界,只能将她送到壁垒之前了……不过也许正是因为被禁锢着,所以那里才会成为可能的‘唯一’。” “真想看看能这样做的人……究竟会有多么强大……” “会的,骸君,桃生小姐的眼睛,会替我们看到的。” “……你究竟在白兰的精神世界中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让木之本樱分出一部分魔力给桃生小鸟?为什么选择桃生小鸟这个已死之人?” “不是白兰君。”那个女孩子含笑答道:“正因为是桃生小姐,才有可能做到我们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只有她,才有可能做到人无法做到的事请。” 所以,我究竟应该做什么呢? “别担心,桃生小姐。” “你只要放任自己被牵引就好……那里,会有人带领你的。” 有东西飞速地从身边划过,无数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无数更多的目光正无言地投注在她身上。桃生小鸟觉得自己像是真正的小鸟一样,被这阵流动的风裹挟着穿越亘古的时空。 “请到这里来。” 有一双手温柔地触碰着自己的手,她看过去,女人正噙着泪面带微笑的看着她。小鸟的眼睛一瞬间恍惚了一下,镇定下来之后才意识到,原来并不是自己眼花了。 这位有着一头长长的、烟灰色波浪卷发的美丽女子,身后有着宽大的洁白羽翼。 她几乎以为自己再一次看到身负羽翼的神威了。 “你、你是天使么?” “啊啦,你猜对了!”女子笑眯眯地、毫不推拒地承认,然后有温柔地将手放到她的脊背上:“不止我,你也是哦!” 桃生小鸟一惊,这才发现,原来一直听到的细微声响,来源于自己身后的翅膀。 她愣了一下,然后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真好……” 她看向女人,认真地说:“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还是……麻烦您了。” “……不。”女人微微睁眼,然后又绽放出绝美的、充满母性光辉的笑容:“我也和他们一样。” “想要拜托你,去看看那个可能存在的未来。” 她拉着桃生小鸟,顺着光源飞去,到最接近的时候,以拼尽全力的姿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灌注到这位被寄予厚望梦见的身上。 “你说过的……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看到的吧?” 为什么…… “因为能够穿越时空、横跨次元的……从来不是什么神魔之力。”木之本抚子深深地望着她:“而是思念。” “桃生桑,我们都是思念的化身……而只有作为梦见的你,才能看到那个她的未来。” …… 从一场大梦中醒来,床前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上了认识的、不认识的……许许多多的人。 “桃生小姐……” 这个声音…… 桃生小鸟扶住司狼神威的手,顺着声音看去,碧绿色的眼眸含着水光,仿佛被露珠打湿的青翠玉叶一般,满含无限生机与期盼地看着她。 她微微一笑:启唇轻声道:“未来还没有被决定……是的。” “未来还没有被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