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荃如一大早就去拖着张八两跑到马车行雇了一辆稳妥的双驾马车奔鳌山去了。
您若有地图就会看出他是横穿胶澳商埠走了个镜像的之字形。张八两弄不明白他这是什么心思,自己家里有汽车的人偏要雇马车,雇就雇吧,若先雇马车再半路把他张八两接上便能省下大把时间,晁荃如这么聪明的人会算不清楚这个道理吗?可人家偏不,还非要拉张八两一起跑腿。
问这个大少爷,说是要体验生活,闹得张八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来都来了,偏偏案子还是他牵的线,只能奉陪到底。
等两人在马车上颠簸到磅石村,已经是晌午了,村里家家户户冒着炊烟袅袅,在这青山碧水的山窝窝里,确有许多诗情画意世外桃源的意思。
村口山坡上有块巨石探出半个身子,很远就能看见,似落又不落的模样,巧玄巍巍。身下是唯一进出村子的通道,让初来乍到的人不免都要捏上一把汗,生怕那石头在自己途经身畔之时便不慎滚落碾压在身上。
里头路不好走了,晁荃如就吩咐车夫在这里等候,和张八两下了车,往里头徒步而行。
来前,晁荃如就跟管辖这里的分驻所打过招呼,他们特意派了一名巡警前来陪同。此时,人已经站在村口巨石前翘首以盼了。三人碰头互通了姓名,这名高姓巡警当年凑巧就是案件负责警员之一,打过招呼后,便开始给他们二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当初那桩在他们辖区内称得上大案要案的孩童离奇失踪案来。
“这案子说起来可玄乎得很,村里村外都传那两个孩子被道观里镇的邪祟给收了,当了童子祭品,说得可瘆人了。”
晁荃如听不得这个,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况且这话前前后后有漏洞。“‘邪祟’既然被镇住了,又怎么能随意跑出来害人呢?”
“别说您不信,当初我也是不信的,可事发后我们组织全村人漫山遍野找,找了几天几夜,愣就是什么都找不着,两个娃娃跟凭空消失了似的,悄无声息的。”
“您说,人要是被困在了山上,哪怕是喊不出声来,至少也能看见个人影儿吧?可啥都没有,别说活人,连个尸体都不见,几个脚印子消失在半山腰上,再也没了踪迹。这人又没长翅膀,还能真个飞走了不成?您说玄不玄?这还不算什么。”
“直到来年夏天一场台风暴雨把两个孩子冲了出来,我们赶过去一看,嘿,别提多吓人了——尸体烂是烂了些,可浑身上下看不出一丁点儿伤,什么崴着脚了,摔断腿了,哪个地方磕磕碰碰了,全都没有,而且两个娃娃的表情哟,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瘆得慌,那两个娃娃就像是睡着了似的,安静平和得像是那些个圆寂得道的大能。这不是被妖怪摄了魂,还能是什么?常理说不通啊。”高和裕描述得声情并茂,手舞足蹈,就觉得这人不去当个说书先生,都屈才了。
晁荃如虽然不信鬼神,但也觉得他说的这些事儿很有意思,漏洞是有的,但确实也有常理解释不通的地方。看来今天这一趟,绝对不会无聊了。
张八两从旁开口,似乎是听得入迷了,还问高和裕:“后来呢?”
“后来啊,”一见有了听众,“说书先生”便有了兴致,“后来也没辙,什么都检查不出来,村里人就凑钱请了观里两个牛鼻子老道下山做了几场法事驱邪,各家就把娃娃们埋了,这事儿算了了,从那以后村里都不敢叫孩子们随便上山,小心得很。”
“以前也有这种事儿吗?”张八两又问。
高和裕想了想,摇头否定。“没有,这磅石村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二十来户人家,男女老少加一块儿拢共不超过百人,邻里和睦,男人们醉酒闹事都是少见的,哪遇到过这种大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