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舞心里突然一痛。
“为什么?”
“医生说,他这种情况很少见。常容在送他妈妈的骨灰回国这期间,都平静得不正常。回来之后,也每天泡在实验室里,时间太久,就憋坏了。”
段小舞不自觉地捏紧了旁边的座椅扶手。
“后来呢。”
孙千仪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语气低沉地说。
“一个月之后,他的技术线有了最初的成效,他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但从回德国的那天开始,他就再也无法正常入睡。”
段小舞猛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在机场看到常容的时候,他眼下的乌青。
“一开始那边的医生给他开安眠药和褪黑素,但后来时间长了,常容的体内对安眠药都产生了抗体。服药的剂量越来越大,达到了临界值的时候,医生强行给他断了药。”
“我那时候刚生完小峰没多久,陪了他两个月就带着孩子回挪威去了。但我给他安排在那边的保姆告诉我,常容几乎每天都要靠大量的安眠药才能入睡。”
段小舞听到这里,手心里已经渗出了汗。
孙千仪继续道。
“原本我以为常容只是接受不了他母亲的死,后来他回国,告诉我你才是他的结症。只有在你身边他才会有困意,并且能睡着。”
常容第一次和段小舞夜宿在段家老宅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说,他送母亲的骨灰回国时,段小舞正和前夫恩爱着呢。
他一直对外宣称母亲改嫁美国,其实偷偷把母亲带到德国治病。他送母亲回家的时候,又看见段小舞和别人在一起。
这一串事情全部串联起来,似乎都能说通了。
常容那样对自己的父母根本没有期望太多亲情的人,又怎么可能单单因为母亲的离世而产生连锁反应呢?
常容的母亲在怀常容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情绪失常等问题,所以常容出生就比别人情绪敏感。
一个情绪敏感的人,憋了两个月没说话,两年多没睡过一个整觉。
难怪,常容白天总说,他一般睡不着,但是待在自己身边不到十分钟,就能闭眼进入梦乡。
难怪每一次段小舞比常容醒得早,都会发现自己在他怀里。
难怪常容早上打开房间门找到自己的时候,眼里都有隐约的焦急和惶恐。
难怪……难怪常容这么害怕离开她。
“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过。”
段小舞喃喃着,眼神空洞。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口,随着呼吸的频率,一下一下地刺痛着。
“小舞,常容没相信过什么人,他天生淡薄。遇见你之后,我才在他身上看出一个十几岁男孩子身上应该有的悸动,和生涩。”
“很多话,他也不会自己告诉你。他爱你,但他的本能习惯就是把自己藏起来。”
孙千仪皱着眉。
“我实在是看不了他再把什么事情都别在心里,所以才找你聊天。”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不愿意把自己的脆弱给自己爱的人看。
因为在他们眼里,那不是获取爱的方式,而是让爱人远离自己的理由。
常容就是其中一个。
他巴不得自己在段小舞面前是完美的,无可挑剔的爱人。
……
深夜十一点。
常容躺在床上,睁眼麻木地望着天花板。
他的右手伸向段小舞的那一边,空空荡荡。
太久没有体验过失眠的感觉,常容眼睛已经十分疲惫,但脑子又异常清醒。
那种难受的感觉,又回来了。
突然,门把手轻轻转动了一下,常容侧过身子闭上眼睛,想给段小舞一种他已经睡着了的错觉。
过了半分钟,常容感觉自己身后的床微微陷下去了一点,然后他的腰就被段小舞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