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中间说了什么翎霜没听到,她的心神都推集在最后一句上。
“他们是背叛殷商的罪人!”
‘谋逆之罪,牵连九族。’
这是翎霜现下唯一的想法,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殷寿,不相信自己竟要死了。
东伯侯反驳道:
“我的妹妹嫁给你,如今贵为王后。太子殷郊是我的外甥,王姬也是我的外甥女,我怎么可能谋反呢?
苍天为证,我从无谋逆之心。”
可惜,苍天相信,但殷寿不信。
在南伯候又一次的刺激下,殷寿下达最后的命令。
“谁能杀了自己的父亲,就能取而代之!”
“轰”的一声,翎霜感觉血液涌上大脑,她好像失去了听觉,也失去了行动和思考的能力。
‘父王他,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
殷寿继续“鼓舞”着他们,很快,有人动手了。
是北伯侯之子崇应彪,他对扶起自己的父亲动了手。
“崇应彪,你现在就是北伯候!”
听到殷寿的声音,翎霜在大殿中慌乱地寻找自己的舅舅。
‘表兄不会动手的,他知道舅舅对他好,不会的,不会的……’
翎霜安慰着自己,混乱的大脑好不容易控制着眼睛找到了东伯侯,却听到极响亮的一声。
确实不是姜文焕动的手。
姜恒楚心知自己不死,死的就是儿子,用身体顶上了那把剑。
剑刺入身体,姜恒楚倒下前还看着她的方向,对上外甥女的目光,他轻轻张了张口。
姜王后讲起幼年和兄长的趣事时,曾教过翎霜一些浅薄的唇语。
她看懂了那句话的意思:“霜霜别怕,舅舅在。”
翎霜看向他的尸体,几个时辰前,他还在安慰自己。
心神恍惚,翎霜完全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直到宫人将她送回姜王后身边,看到母亲,翎霜眼中的泪水才开始掉落。
姜王后把女儿搂在怀里,一遍遍唱着幼时哄她入睡的歌谣。
天色将明,翎霜才缓缓睡去。
姜王后轻轻将她放到在榻上,刚一松手,翎霜却又醒了过来。
“母亲别走。”
“好,再陪陪我们霜霜。”
宫人递上王后要的短刀,姜王后看了一眼,挥手叫她下去。
“这是最后一段时间,之后,母亲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我不在,霜霜也要好好长大。”
“伯邑考是个不错的孩子,要是商朝真出了事,他会护着你。”
“你哥哥脾气爆,霜霜多劝他。”
“要多顺着你父王,再惹了他生气,母亲可安慰不了你了。”
“霜霜不需要去做什么帝王,你是上天赐下的珍宝,只要开开心相过完这一生就好。”
再次入夜,点了安神香的宫室中,翎霜依然沉睡着。
姜王后换上王后的朝服,出现在烟雾缭绕的酒池中。
“请大王赐死臣妾。”
姜王后苦心劝谏,殷寿却只是到另一边端起了酒杯。
“……臣妾愿意死明志,换大王迷途知返。”
殷寿没有迷途知返的意思,即使姜王后被苏妲己杀死在酒池。
红色漾开,染了一池酒水。
姜王后身死的消息传出时,翎霜依旧在昏睡。
她的母亲良苦用心,不愿女儿连遭打击。就算自己一定会死,多拖一段时间,殷郊就能瞒住她。
谁料,她的死让殷郊完全失了理智。
看到昏迷中的妹妹拉着母亲尸体的手,殷郊直接提剑冲去摘星阁。
误伤殷寿而被追杀的他只来得及给姬发留下一句照看好翎霜的话。
另一边,翎霜已经醒来。
被宫人告知母亲离世,兄长被追杀,翎霜难以置信。
但目睹了父亲胁迫质子子杀父的一幕,翎霜心里也知道,杀死进谏的王后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灯火幽幽,宫人们帮姜王后洗了身体,换上下葬的衣服。
真要将她放进棺木时,一直未在场的王姬却推门冲进来。
看到他们的动作,翎霜急斥道:
“谁叫你们做这些的!”
宫人面面相觑,人死后,不都要做这些事吗?
心下知他们所做并无错处,反倒是自己匆匆吩咐完就离开许久才不符合常理。
翎霜深吸了口气:“你们都出去吧,我想再和母后待会。”
宫人们应声离开。
确认殿中无人后,翎霜关好门窗,跪在母亲身边。
她松开一直紧紧攥着的手,方才她急匆匆回自己的屋子就是去找这个。
好在那件换下来的衣服华贵,没得到她的吩咐,宫人们还未拿去浣洗。
倾倒玉瓶,一粒微泛金光的丹药落在她的手心。
按照姜子牙说的方法,翎霜将它放在姜王后唇间。
但等了许久,姜子牙所说的情况都没有出现。
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翎霜努力说服自己也许多等一会就好了。
她就这样枯坐一夜。
直到天光大亮,担心出事的宫人敲响房门,翎霜才回过神来。
将金丹收起,她的声音格外沙哑。
“进来。”
没几日,姜王后便下葬了。
得了殷寿吩咐的宫人看王姬日日以泪洗面,生怕她出事。
先是绞尽脑汁想些笑话逗她开怀,之后便三三两两坐在翎霜身边闲聊,期盼着或许什么话题能吸引她一两分注意。
大雨滂沱,在屋檐上织出一道雨帘。
宫人们的话题聊到了上午到朝歌的伯邑考。
“……听说他带着好几马车的异宝,前来救他父亲呢。”
“依我看,怕是很难了。”
“这话怎么说?”
“擅离封地还要解救那谋逆之人,虽说孝义难得,可这般行事,不异于蚍蜉撼树。”
“可他还是王姬的未婚夫婿呢,或许大王会网开一面也说不定。”
“说起来,王姬还真是好福气,我听说这西岐世子,不仅容貌才学出众,身手也很是不错呢!”
“这话当真?世上会有这般完美的人吗?”
“可不嘛,我的弟弟就在军中,听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