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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落花烟重

暮色四合,掌灯时分,皇都之中,灯火通明。远远望去,星星点点,璀璨熠熠。  偌大的统领府,竹影婆娑,冷月初上,投下斑驳疏影,愈显清幽。  “晚膳送去了吗?”书房内,方铭墨端起茶碗,用茶盖撇了撇茶沫,呷了口茶,不急不缓地问面前的侍女。  “回大人,已经送去了。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准备的,皆是清淡可口的食物,只是······”那名侍女顿了顿,颤巍巍地道,“只是江少主还是一口都不吃······”  方铭墨听闻,淡淡抬眸,冷冷扫了那个侍女一眼。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大人饶命······”下一刻,侍女腿便软了,“扑通”跪地,忙不迭地央求。  “滚!”看着侍女怯怯的样子,厌烦不耐之感从胸臆之中涌起,方铭墨斥道。  待侍女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门后,方铭墨叹了口气,眉头紧锁,不是厌烦,而是担忧。  江麟依旧不肯进食。这就证明,那个少女依旧未醒。  起初那个少女决然赴死,自己好言相劝,使得一向倔强的少女变得顺从,他还以为少女是吃软不吃硬。谁知后来,她竟在府门前咬舌自尽,险些魂断香消。  难怪乖顺,原来早已下了必死的决心。  那样倔强的性子,着实令他吃惊不小。  人皆言弱水三千。真想不到,世上竟有这样的女子。  难怪,江麟会取此一瓢饮。  也不知她如何了?想到此处,文儒的统领竟是不由自主地起身,抖开衣摆,举步向少女所在的房间走去。虽然他知道,那个令人胆寒的少主,此时最不想见的,便是自己。  立于房门外,隔着窗纱,看着几日几夜不曾熄灭的烛火,方铭墨缓缓抬手,推门而入。  “我说了,不需要人侍候。”听到脚步声,江麟的声音冷冷传来,“药已经送来,还待在这里作甚?”  “这是我的府邸,我想待在哪里,便待在哪里。”看着榻上背对着他,允自抱着少女的男子,方铭墨眼中满是不屑,“怎么,江少主是想喧宾夺主吗?”  听出他的声音,江麟心中怒意顿起,却不曾回头,仿佛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我就算喧宾夺主,你又能如何?”  “如何?”方铭墨狡黠一笑,拿起放在案上的药碗,走到火盆前,右臂微微倾斜。  药汁尽数洒在炭火上,一滴不剩,将赤焰浇灭了大半。  顷刻寒光闪现,玄羽出鞘,直直飞出,钉入方铭墨身后墙壁,吹毛立断的剑刃离方铭墨脖颈只差半寸。  感受到江麟身上涌起的煞气,榻上少女的眼睫不安地动了动。  然而江麟此时怒意正盛,自是没有注意到飞雪的微动。  “怒了?”方铭墨挑眉,以牙还牙,“我就算把所有的药都倒个干净,你又能如何?”  “听大夫说,飞雪姑娘身体根基已被寒毒侵蚀大半,如今能不能醒来都是问题。”故意道出实情,看着江麟痛心疾首的样子,方铭墨甚是畅快,“你猜,以飞雪姑娘现下的状况,若无医治的汤药,你猜会怎样?”  “你想怎样?”竭力压制怒意,江麟艰难启唇,咬牙一字一字道。  “作为我的门客,如此失礼,恐怕不妥。”方铭墨嘴角牵动,笑得越发森然,“只要你给我下跪赔不是,方才之事,我便不再追究,并答应你照顾好飞雪姑娘。”  江麟更怒,眼中再度呈现出淡淡血红,深邃瞳眸中杀气愈渐汹涌。盯入墙壁的玄羽感受到主人的气息,低低鸣动。  剑拔弩张之时,手心感受着少女手掌的纤细柔软,江麟回首,凝视榻上少女的睡颜。  一如既往的,清丽,宁静,不染尘埃。只是比起最初,多了许多苍白憔悴。  还有凄然。  心蓦地一横。将少女的手轻轻放入锦被,生怕她会受凉一般,江麟把被子向上盖了盖,又将被角掖紧,方才起身。  身旁的温暖骤然失去。锦被中,飞雪的手缓缓抬起,用恢复的一丝力气慢慢摸索。  随后便听“扑通”一声,江麟在方铭墨面前重重跪下。跪地声音响亮,榻上的少女醒转,睁开双眸循声看去,顿时一惊。  “振天!咳咳······你怎么给他下跪?!”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飞雪诧然失色,玉颜瞬间又苍白了几分。  她深知江麟持重外表下的不羁本性,深知那不羁之中,隐藏着骄傲。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纵使所受打击再深,沧桑摧残再多,那种年少轻狂的傲然也不会消弭半分。  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却在自己痛恨的人前下跪。饶是不知方才之事的她,在发觉自己还活着,并且还躺在温软的榻上之后,个中缘由,便已猜到几分。  “咳咳!”一声惊咳,飞雪踉跄下榻,跌到江麟身旁,“振天不要······咳咳······不要给他下跪······不要······咳咳······不要······”  “我就算死,也不要你为我求他!”见江麟仍不起身,飞雪愈发激动,咳得越来越厉害,“我不要他救我!咳咳······振天······咳咳······咳咳······”  知道他此时的煎熬,飞雪伤心自责,泪水不禁簌簌而下,梨花带雨一般,沿着苍白憔悴的面颊缓缓而落。  梨花带雨。  这样的泪颜,曾几何时,竟这样熟悉。  凝幽落泪,也是这样好看呢。  “雪儿不怕,不哭。”怔愣间,江麟已将飞雪抱在怀中,安慰,“听话,不哭,不哭······”  “雪儿不怕,真的没什么。你能醒来,我就高兴。只要你能醒来,其它的,真的没什么······”  轻柔劝慰的声音在房间回荡,方铭墨心神一凛,本就气急败坏的他,看到两人缱绻的样子,更是着恼。  “再拿一碗药来。”他淡淡吩咐。  侍女不敢怠慢,忙将药端来,递给方铭墨后敛裾退下。  扬唇,俯视地上的二人,森然的笑容再度在俊儒的面庞上浮现。不是将药递给他们,而是高高举起。  “不要······咳咳!不要······”知道他要做什么,飞雪骇然,强撑着病弱的身子极力阻拦,“不要······不要!咳咳······不要!”  “雪儿不怕,来。”江麟一把将飞雪揽进怀里,尽力护住她的全身,密不透风。任凭她在怀里微弱挣扎,双臂也不曾松开分毫,紧紧将她护在怀里。  刚刚熬好的药汁带着灼烫,从江麟头顶浇下。药汁滚烫之极,方铭墨用手拿碗,隔着碗壁都能感受到烫痛,浇在江麟身上,江麟却是动也不动,从始至终抱着飞雪,将其紧紧护住,不让一滴药汁流到她身上。  “不要,不要······咳咳······咳咳!”飞雪被他裹在怀里,看不见四周,药汁浇下的声音却听得真切,痛彻心扉,不断挣扎着道,“不要······不要······”  声音渐渐微弱,最后只余啜泣。伴随着药汁洒落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让人闻之一颤。  “很好。”最后一滴流尽,方铭墨放下药碗,心满意足地看着面前的杰作,“江振天,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十日后,到书房找我。”扫了眼江麟怀中少女的病容,略略估计了下恢复所需的时日,方铭墨的脸上勉强牵起戏谑的笑,“至于药,我会命人每日按时送来,江少主放心便是。”  说完撩了撩袍,挥袖一甩,从容离去。  面上表情须臾之间千变万化,最终凝固为愧疚,不再消逝。    “有消息了吗?”江越王宫,寝殿内,已不知是第几次,柳靖瑜一把抓住孟廉,急切问道。  “禀君上,散布出去的人仍未有消息。”孟廉躬身回禀,话锋一转,“但之前安插在统领府的眼线,却有了飞雪姑娘的下落。”  “统领府?”柳靖瑜眼神一凛,“方铭墨?”  “正是羽林军统领。”孟廉答道,“府里的人传来消息说,方铭墨前日收了几个门客,江麟就在其中之列,飞雪姑娘与他一起,住进了府里。”  “依寡人看,方铭墨收其他门客是假,得到江麟才是真。”得知飞雪下落,柳靖瑜心下稍安,细细揣度起来,随即感叹,“此人确实不简单。”  “他得圣上赏识,平步青云自是不难,难道······”略作踌躇,孟廉道出心中所想,“难道他是想借江麟之手,扶摇直上,权倾朝野?”  “不止。”柳靖瑜肯定地道,肃然望向孟廉,眼中精光闪烁,“他最终的目的,是那把龙椅······”  “君上!”孟廉骇然,连忙止住他的话头,“君上此话万万说不得!方铭墨乃武将肱股,天子宠臣,此话若传到圣上耳朵里,触怒龙颜,咱连江越之地都保不住!”  “你以为圣上不知道?”见孟廉神色慌张,柳靖瑜失笑,“我那个皇兄,如何坐到那个位置,他心里最是清楚。方铭墨青云直上不假,可说到底,不过是走着他走过的路,也迟早会有功高震主的一天。皇兄现下,不过是姑息养奸罢了。”  不是不除,而是火候未到。时机不成熟,名不正,则言不顺。  孟廉允自思忖,不语。  “你是在想,寡人是如何知晓方铭墨的野心的,对吧?”见孟廉苦苦思索,柳靖瑜索性一语道破,“其实不难。是寡人还在皇宫时,尝出了膳食中的端倪。”  “寡人身为皇子,自幼吃御膳长大,对于御膳的味道自是再熟悉不过,且所用之毒并非无色无味,寡人一尝便能尝出。”  “难怪!”孟廉恍然大悟,“难怪在皇宫时,君上面色不好。”  之后便无需多说。下毒之人既非柳靖琰,经常出入皇宫,对宫中一切了如指掌的,除了方铭墨,还能有谁?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方铭墨精通武学,又懂诗赋,唯独不善用毒。  早在当时,柳靖瑜便已感受到这股涌动的暗流。而飞雪与迟凝幽的一走了之,则是他让贤的导火索。  退居江越,作壁上观。等双方势力倾损殆尽,自己再来执掌风云,一主沉浮。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把手伸到天子那里,不是谋朝篡位,还能是什么?”一番说辞,将孟廉心中迷雾尽数驱散,柳靖瑜随后吩咐,“传令给府中之人,飞雪姑娘身有寒疾,让他们平日里多帮衬着些。不要做得太明显,以免被人察觉。”  凭栏眺望,春雨方歇。雾气升腾,残花凋零,一片凄迷。  如梦,如梦,残月落花烟重。  韶华时,桃源深洞,舞鸾歌凤。  此别经年,却已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十日后,统领府内,江麟临风武剑,挥汗如雨。  一袭白衣的少女坐在阶上,静静看着他将一套剑法练完。本想为他擦汗,还未起身,便见几人转瞬闪出,将江麟团团围住。  又来了。飞雪无奈,却也不好说什么。  几日来,自己身体渐渐恢复。江麟见外面春日渐暖,便不时带她出来晒晒太阳,自己则走到院落中练剑。  这边静柔若水,那边风姿飒然,实为府中一分景致。  然而终有些人,不解风情。  同为门客,江麟冷漠疏离,秉性不群,其他几人自然看着碍眼。  他们见江麟出来练剑,认为得了机会,纷纷提剑而出,硬是要和江麟比试一番。  之后,便是玄羽一挥,倒了一片。  可那几人并未就此作罢,反而越战越勇。几次三番出来挑战,战而再败,败了再战,不亦乐乎。  “我们已经摸清你的招式,这次绝对没有问题!”为首那人用剑指着江麟,大着嗓门,“奉劝你一句,若不想输得太惨,最好将剑□□!”  “拔剑?”江麟轻蔑一笑,“你们也配?”  “你!”那人气急,想也不想抬手招呼,“给我上!”  擒贼擒王。玄羽带着剑鞘,向为首那人疾刺而出。到了近处,手腕翻转,挽出剑花,那人即刻飞出,砸向另外几人,摔倒一片。  过程精彩了些,结局还是一样。  “摸清招式?”江麟嘴角弯出一抹嘲讽,“就凭你们?”  “剑法变招成百上千。变数不同,应对方式更是瞬息万变,岂是你们说摸清就摸清的?”  “此话所言极是。”一声赞同倏然响起,墨色直裰随风轻拂,方铭墨不知何时已立于飞雪身后,“江少主倾心指点,还不谢过?”  此话一出,那几人立刻抱剑躬身——受教了。  “雪儿,到这边来。”见方铭墨离飞雪太近,江麟剑眉轻蹙,锁上一丝不安。  听到江麟唤她,飞雪从阶上站起,蹒跚着扑进江麟怀里,用丝帕为他轻拭额头上的汗水。  容颜脱俗,身姿清丽,长裙拽地。那几名门客看了,不禁咽了口口水。  “咕嘟”一声,江麟听得真切,转头冷冷盯了他们一眼,眸中寒芒四射。  森森寒意升腾而起,几人石化当地,待反应过来,转瞬便是一个寒噤。  方铭墨立在阶上,并不着恼江麟故意疏远自己,反而笑看着院中发生的一切。充斥着文墨之气的面庞上,森然冷眸满是兴味。  “十日之前,方某曾约江少主书房一叙,不知江少主可还记得?”方铭墨振振开口,“知道少主贵人多忘事,方某便亲自来请,冒昧唐突,还望海涵。”  见方铭墨对江麟如此客气,几名门客更是一愣。  许是江麟自有厉害之处,如此想来,不禁心生敬畏,举止顿时收敛。  “不敢。”江麟淡淡开口,抬手一让,不卑不亢,“请。”  “振天,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飞雪低低地道,“早些回来。”  “不舒服就去睡一会儿。”凝视怀中的少女,抬轻抚她苍白的面颊,江麟既担忧,又心疼,“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我就回来了。”  “记得把门插好。”目光扫向那几名门客,江麟轻声叮嘱。  飞雪点头,敛眸回身,关上房门。  躺在榻上,听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不见,飞雪再也忍不住,将锦被盖过头顶,低声啜泣。  她知道,方铭墨要让江麟做什么。  知道又能如何?看着江麟一步步深陷险境,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振天······对不起······对不起······    “门客不懂事,倒让江少主费心了。”书房内,方铭墨呷了口茶,放下茶碗,“不过一帮粗人,好生管教便是,少主莫要介怀。”  “哪里。”江麟坐在下首,淡淡启唇,一如既往的不卑不亢。  “江少主冷傲孤绝,本不屑与他们动手。醉翁之意不在酒,出手的真正原因,不在切磋,而在立威。”方铭墨身子前倾,定定看着江麟,“江少主是怕飞雪姑娘受欺负。”  “你知道自己要离开些时日,而且所做之事极为凶险。出于对飞雪姑娘的保护,你才这么做,对么?”方铭墨眼中兴味更甚,“江麟,你果真聪明。”  “江某斗胆一猜,方统领让我杀的,可是兵部尚书赵诚?”江麟抬眸,与方铭墨对视,“兵部执掌全国军卫,于方统领来讲,是最大的制约。而兵部尚书赵诚为人刚直不阿,与方统领经常意见相左,实为最大的障碍。铲除异己,首当其冲,便是此人。”  “不错。”方铭墨眸中森然之意更胜,却掩不住那分赞许,“江少主既然明了,尽早动身便是。”  “赵诚乃朝廷大员,府中守备森严,单凭江某一人之力,恐怕不够。”江麟正视着方铭墨,目光没有丝毫闪躲,“欲想事成,还要借大人寒觞令一用。”  寒觞令!  没想到他会提及这个字眼,方铭墨大惊,扶着楠木椅子的手一分分握紧。  “即能平天下,又能号群雄,你确实不简单,玄衣掌门。”无视方铭墨的震惊,江麟云淡风轻地道。  许久,心中的惊诧渐渐平息,方铭墨无奈一笑,手伸入袖中,拿出一块令牌,掷于案上。  “寒觞”二字赫然其上,尤为刺目。  “江某谢过大人。”江麟离开席位,走到案前,拿过寒觞令,收入袖中。  “不过,还有一事,望大人成全。”星眸倏地亮起,寒光乍现,未等方铭墨开口,玄羽已然出鞘。  剑芒划出一道弧线,还未看清,便又回到鞘里。  须臾之间,方铭墨的颈间,便多出一道血痕。  “这是你加在雪儿身上的,现下还给你。”眸中寒意不减,江麟似笑非笑地看着坐于案前的人,“我不在的时日,替我照顾好雪儿。再敢欺负她,我便将她身上的所有痛苦,一并还你。”  说完袖袍一挥,一袭蓝衣扬长而去。从背影便可看出,他心中的畅快。  傲然脉脉,冷绝含情。曾经的江麟,再度寻了回来。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为伊人遮下一片荫蔽,让山河掀起一片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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