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是凝滞的，翟牧之淡淡地盯着抓着他衣角的这双瘦骨嶙峋的手。　　第一天认识，就主动要求搭男孩子的车，管筝又一次成功刷新了翟牧之对她的认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请求”是管筝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的。　　在他的注视下，她羞愧地放开了他的衣角，低头轻声说道：“我开玩笑的，你走吧，再见。”　　她假装往副楼门口的方向走，脚步挪得似有千斤重。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只身上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她的眼底是失望加绝望，她茫然地看向大铁门的方向，紧闭的大门，严肃的看门大叔，没有他的“掩护”，她是绝对出不去的。　　眼看着他的车快绕过喷水池，往大门的方向径直而去，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路狂奔追赶。　　他从后视镜看到她不屈不挠地追着他的车子跑，暗夜里，他听到一个倔强的声音在喊：“停车，停车！”　　那个瘦小的身影一步步地跑进了他心里。鬼使神差地，他一个紧急刹车，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喷水池旁。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敲打他的车窗，眼里满是焦急。　　他不疾不徐的摇下车窗，淡淡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她急了：“喂，你要是不让我上车，我就举报你。”　　“举报我什么？”翟牧之缓缓开口。　　“举报你无证驾驶！”她灵机一动，随便找了个有些“蹩脚”的理由：“你根本还没满18周岁吧？”　　“那又怎样？”他话锋一转：“今天是小锦18岁生日，她叫我哥哥，你觉得我多大？”他其实比章锦大了一岁，刚过了19岁的生日。　　“我说的是周岁。按照周岁计算的话，她才17岁。”　　“无聊。上车吧。”看着她较真的样子，他心软了：“想去哪里？”　　“离开这里就好。”管筝幽幽地，重复着：“离开这里就好。”眼底是一片茫然。这样的管筝无意间触动到了翟牧之心底柔软的地方。　　“不想被看门的大叔看到的话，先趴下吧。”　　“哦，好。”饶是她再娇小，副驾驶也挡不住她整个身体，几番蜷缩以后，一旁的翟牧之看不下去了，一伸手，将她揽到自己的大腿上：“别动。”　　她的手局促不安，不知道怎么放，她心跳变得异常快，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唯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薄荷香，让她觉得心安。　　看门大叔笑着和翟牧之打了个招呼，便将大门打开了。车子缓缓开出章家大宅，暗夜里，冰冷的建筑慢慢远离管筝的视线，逐渐缩成一个点。她满脸通红，忙不迭地坐直身体。　　开出五公里的路程后，翟牧之将车停在了路边。打开天窗，风从头顶吹过，夏夜的风，带着一丝闷热。抬头，繁星点点。　　“这里的星星没有山里多。”管筝从座位上站起来：“这里的风，也没有山里凉。”大山里的风，到了晚上，能凉到心坎里，而大山里的星空，璀璨梦幻。　　“哦？那你为什么来这里？”向来淡漠的翟牧之难得主动问“为什么”。　　管筝看着星空，脸上显现出一个17岁少女不应该有的苍凉感：“为了有饭吃。”　　翟牧之望着管筝的侧脸，一张娇俏的脸从此落在了他的瞳孔里，生根发芽，任风吹雨打，都挥之不去。　　“那你接下来是回山里，还是回章家？”　　山里她是回不去了，可是，章家似乎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但她知道，章家不会这么轻易让她离开，她不会忘记从医院出来那天，秦云美看她的眼神，像是恨不得从她身上挖下某样东西。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秦云美，一个穿着皮草，满身香水味的女人。但是，她对她，并不陌生。　　想到秦云美的眼神，管筝的额头冒出绵密的汗水，胃也开始抽搐，她咬着牙想要忍过去，结果身子慢慢地蜷缩成一团。　　“怎么了？”翟牧之看出了管筝的异样，看到她捂着腹部，强忍疼痛的样子，他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坐好，我送你去医院。”　　她痛得一路昏睡过去，迷迷糊糊中，她记得他将她抱了起来，一路跑进急诊室。　　她醒来的时候，手上打着点滴，他则站在窗前打电话：“嗯，放心爸妈，等陪这个同学挂完点滴我就回来，你们早点休息。”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呛得她咳嗽了起来，他见她醒来，慢慢走过来将点滴的速度调慢：“在过20分钟应该就挂完了。”　　“我现在就可以走的。”她坐起身：“你赶紧回家吧。”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导致她经常肚子痛，她其实已经习惯了，每次只要睡上一觉就好了。　　“已经陪你耗了大半个晚上，不差这么一会了。”翟牧之看了一下手表：“医生说你这是长期饮食不规律导致的经常性胃痛，现在是12点，如果你想回章家，挂完点滴我悄悄送你回去。”为了混口饭吃来章家的她，估计也只能暂时先回章家。　　“好。”她点点头，在这陌生的城市，她能去哪里？只能乖乖回章家吧。　　“在车上等我。”车子驶过市中心时，翟牧之突然停了车。　　十分钟后，一阵香味飘进管筝的鼻子，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塞到了她手里：“稍微吃一点，虽然输了营养液，但医生说最好还是再喝点热粥。”　　管筝的鼻子一酸，眼睛忽地就红了，眼泪滴落在粥里，吃进嘴里的粥变得有些咸，但管筝的心里是甜的，这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粥。